黑暗,浓稠如墨,带着泥土的腥气和陈年霉味,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身后隐约传来的、被泥土隔绝后显得沉闷的喊杀与撞击声,证明着地面上的修罗场仍在继续。
“先生!”墨兰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她摸索着靠近,触手一片温热粘湿,是血!
“无妨,皮肉伤。”陈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吸气声,但依旧沉稳,“快走,他们很快会发现密道。”
他借助“观测”之能,即便在绝对的黑暗中,也能模糊感知到周围气机的轮廓和流动,这比肉眼更为可靠。他推了推身前惊魂未定的卞玉京,低喝道:“跟着墨兰,快!”
墨兰不再犹豫,她知道此刻每一瞬都生死攸关。她拉起卞玉京冰凉的手,凭着玄镜司训练出的方向感,以及陈朔在身后偶尔的指引——“左转”、“低头”、“小心水洼”,在蜿蜒曲折、岔路众多的密道中快速穿行。
那名断后的玄镜司好手搀扶着陈朔,紧随其后。另外两名好手则负责殿后,警惕着可能从后方追来的敌人。
密道显然废弃已久,脚下湿滑,不时有碎石塌陷。空气污浊,带着窒息感。但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肩头的箭伤随着奔跑不断被牵动,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陈朔额角渗出冷汗,但他一声未吭,全部心神都用在感知前方路径和推演危险上。
“停!”陈朔突然低喝。
前方带路的墨兰瞬间止步,几乎同时,她听到头顶传来细微的泥土簌簌落下声。
“上面有动静。”陈朔的声音压得极低,“至少五人,正在搜索……靠近入口了。”
众人屏住呼吸,紧贴潮湿的土壁。果然,隐约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头顶传来。
“……妈的,跑得真快!”
“肯定有密道,仔细搜!王爷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边!这块石头好像动过!”
是追兵!他们果然发现了入口!
墨兰握紧了短刃,眼中闪过厉色,准备一旦被发现,就立刻暴起杀人。
陈朔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示意稍安勿躁。他集中精神,“观测”着上方几人的气机流动和位置。那几人围绕着假山入口附近搜索,气机躁动而分散。
“右前方三步,有一个岔口,通往更深处,气息更陈旧,但可暂时躲避。”陈朔快速传音。
墨兰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向右侧摸索,果然触到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她毫不犹豫,率先钻入,卞玉京和其余人也依次跟上。
就在最后一名玄镜司好手刚刚将身体缩进岔道口的瞬间——
“轰隆!”
一声巨响从他们刚才停留的主通道后方传来,伴随着土石崩塌的轰鸣和几声隐约的惨叫!显然是追兵触动了什么机关,或者通道年久失修发生了坍塌!
剧烈的震动让狭小的岔道也簌簌落土。
“咳咳……”卞玉京被尘土呛得忍不住低咳,被墨兰迅速捂住嘴。
头顶上方的搜索声戛然而止,随即变得混乱。
“怎么回事?”
“塌了!快救人!”
“别管了!先追其他的!”
脚步声变得急促,似乎大部分追兵朝着主通道前方追去了,但仍有两人在附近徘徊。
岔道内,几人连呼吸都放到最轻。陈朔肩头的伤口在刚才的震动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带来一阵阵眩晕感。他强行凝聚精神,感知着外面残留的两道气机。
那两道气机在入口处徘徊片刻,似乎并未发现这个极其隐蔽的岔口,骂骂咧咧地也朝着主通道前方追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墨兰低声道,松开了捂着卞玉京的手。
卞玉京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到她声音里的后怕:“多……多谢墨兰姑娘,多谢陈先生。”
“此地不宜久留。”陈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主通道被毁,追兵很快会意识到我们走了其他路。这条岔道……通向哪里?”
他再次催动“观测”之能,精神向前延伸。这条岔道比主道更为狭窄难行,气息腐朽,似乎通往更深的地下。但在通道的尽头,他隐隐“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那并非出口的光亮,而是一种……水汽?还有某种人工修筑的、规整结构的轮廓。
“前面……好像有东西。”陈朔沉吟道,“不是出口,但或许能让我们摆脱追兵。”
墨兰没有丝毫怀疑:“走!”
一行人再次启程,在狭窄逼仄的岔道中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幽冷的、仿佛来自水底的粼粼反光。
通道尽头,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口。钻出裂口,眼前豁然开朗,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住了。
他们竟然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之中,石窟中央,是一潭幽深寂静的地下湖。湖水漆黑,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幽蓝色的荧光,如同鬼火,映照出石窟顶部垂下的无数钟乳石。
而在湖泊的对岸,隐约可见一座完全由青石垒砌的、样式古朴的微型祭坛。祭坛周围,立着几尊形态怪异、布满苔藓的石兽雕像。
一股古老、苍凉、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石窟之中。
这里,绝非普通的逃生密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