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周慕云还站在第三块识别区前,枪垂在身侧,眼神剧烈晃动。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三方生物信号已锁定,等待最终确认。”
她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楚地传进顾明远耳中:“你后背的字,是哪一年刻上去的?”
顾明远没动,只说:“十九岁那年。医生说基因不稳定,可能活不过三十。我父亲留下的编号,得有人记住。”
林蔚然点头,忽然抬手,一把扯开他的衣领。
一道深色纹路从他肩胛骨延伸到脊柱,清晰写着“1998.7.25”。数字边缘有些发白,像是被皮肤反复愈合覆盖过。
她转头盯着周慕云:“这不是实验标记。是你当年亲手写下的初始代码日期。你记得,对不对?”
周慕云嘴唇绷紧,没说话。
“你逃了二十年,不是为了活命。”林蔚然往前一步,“你是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必须被清除的污染源。”
周慕云猛地抬头,眼里有火光闪了一下。
“你以为你们在拯救人类?”他冷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弱者被淘汰,强者进化。这才是自然法则。”
“那你为什么没走?”林蔚然反问,“你可以毁掉这里,可以炸掉通道,可你回来了。你还站在这里。”
周慕云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控制台的倒计时跳到08:03。
林蔚然不再看他,脱下身上那件沾满灰尘和血迹的军装。布料摩擦着三块识别区,将它们全部盖住。她的手掌压上红色按钮,掌心贴紧金属表面。
“我爸没能按下这个按钮。”她说,“今天,我替他来。”
按钮开始下沉。
反应堆内部传来低沉震动,外壳一层层向外裂开。金属板翻卷,露出内层结构。一道光投射出来,映在空中。
是两张脸。
林蔚然的父亲穿着旧式防护服,站在左侧;顾明远的父亲穿白大褂,右手搭在他肩上。两人身后是尚未封闭的地心实验室入口,墙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字:“为了下一代能流泪”。
他们手里举着一张纸,上面也是这句话。
林蔚然盯着那张脸,喉咙动了动。
顾明远靠在墙边,呼吸变重。他看见父亲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那是他小时候见过的最后一块表。表盘停在七点二十五分。
周慕云突然冲向终端,手指按上操作屏。屏幕闪出红色警告:“权限拒绝。用户标记为污染载体,禁止干预主程序。”
他一拳砸向面板,又去拉识别区上的军装。防护罩瞬间升起,将他隔在外面。
“你们根本不懂!”他吼着,“这不是结束,是开始!人类必须摆脱情感束缚,才能适应新的地球!”
火焰从反应堆底部窜起,沿着管道往上爬。热浪扑面而来,空气扭曲。
林蔚然没松手,继续往下压。按钮已经沉入一半,红光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手臂。
顾明远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两步走到她身边,把左手覆在她手背上。
“一起。”他说。
按钮完全嵌入。
整座反应堆剧烈震颤,外壳彻底剥落。父辈的合影在强光中停留了几秒,慢慢淡去。
周慕云被气浪掀倒在地,西装烧焦了一角。他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开始发黑,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部腐蚀。
“不……”他喃喃道,“我是设计者……我不可能是污染体……”
火舌卷过地面,舔上他的裤脚。
他仰头看着燃烧的穹顶,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咳嗽,在爆炸声中撕裂开来。
“你们以为这是牺牲?”他喊,“可进化从来不需要英雄!它只需要——”
火焰吞没了下半句。
林蔚然终于松开手,身体晃了一下。顾明远扶住她肩膀,两人一起后退几步。
火势迅速扩大,整个控制室被红光填满。数据终端接连爆裂,碎片飞溅。那张合影最后消失的位置,只剩下一缕烟尘飘在空中。
林蔚然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皮肤泛红,有些地方起了水泡。她握了握拳,又松开。
顾明远靠着墙,喘着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反应堆深处。那里还有通道,还在运转。
警报声持续响起,节奏稳定。
她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