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的手掌贴在识别区，皮肤与金属接触的瞬间有些发麻。顾明远站在她右侧，左手压在另一块面板上，指节绷紧。控制台发出低频震动，蓝色光带从两人掌心向外蔓延，像水流过电路。
“基因载体0725-a确认。”系统声音平稳，“关联体Lx-9b确认。双链匹配度98.7%，反向熔断授权开启。”
倒计时停顿了一秒，重新跳动：08:42。
林蔚然没动，眼睛盯着前方悬浮的操作界面。她能感觉到顾明远的呼吸节奏变慢了，像是在压制什么。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但掌心始终没有离开识别区。
一道金属滑轨声从头顶传来。
通风口格栅被踢开，一个人影跃下，落地时膝盖微屈。他站直身体，黑色手套握着一支银灰色的枪，枪口对准两人的胸口。
是周慕云。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袖扣闪着冷光。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们，嘴角慢慢扬起。
“你们真的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他说。
林蔚然转头看他，肩膀不动，只用眼角扫过去。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我不光知道，我还等了很久。”周慕云往前走了一步，枪口稳定，“看看你们的孩子会继承谁的基因？我的设计，还是他们的错误？”
顾明远闭上了眼。
林蔚然却往前倾身，左肩挡在顾明远手臂前，确保他的手掌不会因动作中断而脱离识别区。她的声音很轻，但清楚。
“我父亲说过，真相不需要继承人。”
“可它需要代价。”周慕云冷笑，“你们现在做的，不是拯救，是重启。按下按钮，半个地球的生命都会消失。植物、动物、城市、村庄……全变成数据里的一个误差。”
控制台中央突然亮起。
全息影像浮现，是一个男人的脸。林蔚然猛地吸了一口气。
是她父亲。
影像中的男人眼神疲惫，说话时语速很慢，像在斟酌每一个字。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最终程序已经被激活。”他说，“红色按钮的功能不是关闭反应堆，而是引爆核心，释放净化脉冲。它的波长会摧毁所有携带污染基因的生命体——包括人类。”
林蔚然的手指抽了一下。
“这意味着，全球至少一半人口会在七十二小时内死亡。但剩下的个体，将获得对抗外源污染的进化能力。这是唯一的出路。”
影像停顿一秒，继续说：“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们做这个决定。但如果你在这里，小满，记住一句话：有时候，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世界负责。”
画面消失。
控制室安静下来。
倒计时走到08:36。
顾明远睁开眼，看向林蔚然。她低着头，睫毛颤动，一滴水落在手背上，很快被金属板吸干。
“我们没得选。”她说。
“有。”顾明远声音低，“我们可以不按。”
“那所有人一起死。”她抬头，“不只是江城，不只是中国，是整个链条崩塌。下一代出生时就会带着病变基因，活不过十岁。”
周慕云站在原地，枪口依旧对着他们，但手指松了些许。
“你们以为自己在做选择？”他说，“你们只是执行程序的工具。从你们出生那天起，基因序列就决定了今天的结果。我不是凶手，我是设计师。”
林蔚然忽然笑了下。
“那你忘了件事。”
“什么？”
“记者从来不相信既定结局。”
她右手仍贴在识别区，左手慢慢抬起，指向控制台中央那个暗红色的按钮。按钮周围有一圈细小的纹路，像是指纹锁。
“它等着两个人同时操作。不是基因匹配就够了，还得有人愿意承担后果。”
顾明远看着她侧脸。
“你想好了？”
她点头。
“我爸把路径留给我们，不是为了让我们犹豫。”
周慕云抬高枪口，对准她的额头。
“再动一下，我就打断你的神经链，让你下半身瘫痪。你这辈子都别想站起来。”
林蔚然没看他，只是把手往里压了半寸，让接触面更稳。
“你开枪，程序就会中断，连锁爆破立刻启动。这栋建筑会在三分钟内塌陷，你也会被埋进来。”
周慕云没动。
顾明远开口：“你不怕死？”
“怕。”她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倒计时跳到08:20。
控制台提示音响起：“终极协议加载完成。请确认是否启动逆向熔断程序。Y\/N。”
光标在两个选项之间闪烁。
林蔚然深吸一口气，准备移动手指。
就在这时，顾明远突然开口。
“等等。”
她转头。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眉头皱起。
“我的基因……不是完整的。”
“你说什么？”
“0725号载体，是我父亲的实验编号。他们用他的基因做基础，再注入外源序列。我不是天然匹配者，是被改造过的。”
林蔚然愣住。
“意思是……”
“意思是，单靠我们两个，可能无法触发完整清除。系统可能会判定权限不足，在最后一秒终止程序。”
周慕云冷笑：“终于明白了？你们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林蔚然盯着他，忽然问：“你呢？”
“我什么？”
“你是最初的参与者。你也有基因密钥，对不对？”
周慕云眯起眼。
“就算有，我也不会帮你们。”
“你不帮，我们也需要你。”她说，“系统需要三个认证点。父亲的日志里提过‘三位一体’。新闻见证者、基因载体、设计者本人。”
周慕云脸色变了。
“你胡说。”
“1998年7月25日，你和我父亲一起录入初始代码。你们三人组成了第一道防火墙。现在，只有你加入，程序才能走到底。”
顾明远接话：“所以你一直没杀我们。你在等这一刻。你在赌我们会不会求你。”
周慕云握枪的手抖了一下。
“我不是来成全你们的。”
“那你来干什么？”林蔚然问，“逃了二十年，你还回来这里。你明明可以躲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周慕云没回答。
倒计时走到08:10。
林蔚然看着他：“你也在害怕，对吧？怕有一天，你的孩子也会发病，怕你亲手写下的代码最终杀了你最爱的人。”
周慕云猛地抬枪，对准她的心脏。
“闭嘴。”
“如果你真无情，就不会戴着那枚戒指。”她盯着他左手无名指，“那是你妻子的遗物。她死于第三次污染爆发，对不对？你查不到病因，后来才发现是基因变异。你开始恨海东集团，恨你导师，恨你自己。”
周慕云的手剧烈抖动。
“够了！”
“加入我们。”她说，“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证明你还能做一次正确的事。”
控制台再次发声：“检测到第三方生物信号。身份扫描中……”
周慕云后退一步。
“别过来。”
林蔚然松开右手，转身面向他。
“你要么开枪打死我们，要么站上去，完成最后一步。”
她指着旁边第三个识别区。
“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