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的手还扣在林蔚然的手腕上,两人一同向下坠落。通道深不见底,宇航服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很快熄了。林蔚然抬起另一只手,按下钢笔尾端的按钮,一束蓝光直射下方。光柱照到约十米处的金属平台,表面有规则纹路。
他们启动缓降系统,缓缓落地。脚踩在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踩在空心的铁板上。林蔚然收起钢笔,抬头看头顶的裂缝,早已闭合,只剩一条细线透着微弱的光。
“不是天然结构。”顾明远松开她的手,蹲下检查地面。合金材质,接缝处有焊接痕迹,边缘刻着编号:Lx-9b-0725。
林蔚然打开记者证,连接头盔显示器。低功耗扫描模式启动,画面中浮现出通道的局部轮廓。主道呈环形延伸,两侧分布着多个封闭空间,部分区域塌陷,路径需要绕行。
“通讯还是没信号。”她说。
顾明远站起身,从胸前口袋取出警号牌,在墙上轻敲几下。回声沉闷,墙体厚度超过三十厘米。他沿着墙边走了一段,停下,指着一处颜色略深的墙面:“这里后面是空的。”
林蔚然走过去,用手套擦拭墙面。一层淡绿色的荧光物质附着在表面,随着温度变化明暗交替。她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提过的一种冷光涂层,只有在低温下才能完整显影。
她打开宇航服的冷却阀,向墙面喷出少量液氮。荧光骤然变亮,一行字清晰浮现——“这里藏着人类最后的净土。”
字体和父亲笔记本上的签名完全一样。
她喉咙发紧,手指贴在字迹上。这行字不是打印的,是亲手写下的。时间不会太久,涂层还有活性。
顾明远站在她身后,没说话。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抬起手,用警号牌的边缘去刮墙上的涂层。金属与墙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外层荧光脱落,露出下面一层银灰色膜质层。
膜层被刮开的瞬间,空中浮现出立体影像。
全息图展开,是一张全球排污管网的设计图。管道呈放射状分布,中心节点标记为“地心通道·月球基站”,坐标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图中标注的企业名称是海东集团,右下角写着“初版方案·1998年7月”。
“他们早就建好了。”林蔚然低声说。
顾明远继续刮动墙面,更多数据浮现。排污系统与地下城市共用能源网络,废水经过基因编辑设备处理后,被注入深层地质层,用于培育抗污染生物体。
“这不是为了隐藏污染。”他说,“是为了制造新生态。”
林蔚然把记者证插进墙侧的数据接口,试图拷贝全息图。进度条刚走到百分之三十,系统突然中断,提示“权限不足”。她拔出设备,内存里只存下部分结构图。
“只能带这些走。”她说。
顾明远收回警号牌,放回内袋。他抬头看向通道深处,主道向前延伸,拐过一个弯后消失在黑暗里。空气中有轻微的流动,带着一丝潮湿和机油味。
他们沿着主道前进。两侧墙壁上的荧光涂层断续发光,照亮脚下破损的金属地板。走到交叉口时,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林蔚然扶住墙才稳住身体。头顶的照明灯闪了两下,灭了一盏。又一声震动传来,比刚才更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移动。
“不是地震。”顾明远靠在柱子边,耳朵贴着金属壁面。
脚步声?不,更像是机械运转带动的震动。节奏稳定,越来越近。
他们退到一根承重柱后。林蔚然握紧钢笔,手指贴在开关上。顾明远把手伸向腰间,那里没有配枪,只有警号牌和备用电池。
通道尽头的黑暗里,两点红光亮起。
不是灯光,是某种装置的视觉传感器。红光缓慢逼近,伴随着低频的轰鸣。一个庞大的轮廓从拐角处出现,四肢着地,外形像狼,但全身覆盖金属装甲,关节处有液压装置在收缩。
它停在十米外,头部缓缓转动,红光扫过柱子。
林蔚然屏住呼吸。她的记者证还在手上,屏幕显示设备已进入静音模式,但无法关闭电源指示灯。那点微弱的绿光,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顾明远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将记者证轻轻拿过来,塞进宇航服内层口袋。他的手碰到她的胸口,顿了一下,迅速移开。
机械兽的头部低垂,鼻部伸出一根探针,贴近地面。它开始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林蔚然贴着柱子,慢慢抽出钢笔。蓝光按钮就在指尖,只要按下,就能发射干扰信号。但她不确定会不会激怒它。
顾明远抓住她的手腕,摇头。
机械兽走到柱子前五米处,突然停下。它的头部转向侧面,红光锁定墙上那行字——“这里藏着人类最后的净土。”
它抬起前肢,爪子划过墙面,将那行字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