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停了。
林蔚然的手还搭在记者证上，金属外壳贴着掌心，温度已经降下来。她没抬头，只盯着终端屏幕上的直线波形。顾明远站在她旁边，手指悬在通讯键上方，没有按下。
直升机还在雪地里，舱门开着，风把帆布包吹得晃动。那张写着“JZ1208 & 0725-a”的纸被雪盖住了一角，钢笔躺在旁边，笔帽朝下插进雪堆。
“信号中断不是结束。”顾明远说。
林蔚然点头。她把钢笔捡起来，擦掉雪水，重新塞进衬衣口袋。标签还在，字也没花。
他们回到主控室时，技术人员正从地下管道取出一个烧毁的装置。黑色外壳裂开，芯片焦黑。检测仪显示内部残留微量放射性元素。
“这不是普通中继器。”技术员说，“它带自毁程序，触发后会释放干扰脉冲。”
顾明远蹲下来看线路接口。锈蚀的铜线连着墙内老式广播系统，接头处理得很干净，像是专业人员操作。
“有人知道怎么绕过现代防火墙。”他说。
林蔚然翻出父亲留下的U盘资料。加密文件夹里有一段音频，背景音正是刚才的警报频率。她调出频谱图对比，发现两者完全一致。
“这个信号模式，是二十年前环保案调查组的紧急联络码。”她说。
顾明远站起身，走到监控屏前。他调出昨晚铁门开启的画面，放大那个盒子。表面有细微刻痕，像是编号。
“查这个编号。”他说，“所有与当年案件相关的设备登记记录。”
十分钟后，系统跳出一条信息：
型号Lx-9b，生产批次1998年7月，用途——深空探测备用通讯模块。
归属单位：国家航天局南极联络站（已注销）。
“月球项目？”林蔚然问。
“不是普通的月球项目。”顾明远指着屏幕底部一行小字，“这批模块曾用于‘极光计划’地下基站测试，后来全部报废。”
“但这个没烧毁。”
“它只是断电了。”
两人对视一眼。林蔚然立刻打开卫星频道，接入航天中心数据库。她输入“极光计划”和“0725-a”，页面跳转到一段加密日志。
解密需要双认证。她插入记者证，顾明远刷了警号牌。
屏幕亮起。
【极光计划·最终阶段】
实验地点：月球背面南半球隐蔽坑洞
能源状态：低功率维持运行
最后活动时间：七小时前
备注：基因编辑实验室仍在运作
“周慕云建的。”林蔚然说。
“他用了当年的废弃通道。”顾明远调出坐标，“就在陨石拦截点下方。”
他们申请了最近的航天任务舱。两小时后，飞船升空。轨道对接顺利完成，降落程序自动启动。
月表一片死寂。灰白的地表覆盖着细尘，远处环形山轮廓清晰。他们穿好宇航服，走出舱门。
重力比地球小，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导航系统出现延迟，地图刷新缓慢。顾明远拿出父亲遗留的通信协议本，翻到最后一页。
一行手写坐标被圈了出来。
“这是‘0725-a’对应的定位。”他说。
林蔚然用记者证扫描前方区域。频谱仪突然震动，检测到微弱生物电波，来源在地下三十米处。
“建筑伪装成了废弃探测站。”她说。
他们靠近目标点。表面看是一栋坍塌的科研站，金属外壳腐蚀严重。但在西北角，有一块地板颜色略深，边缘平整。
林蔚然蹲下，用手套抹去灰尘。下面露出一道密封缝。
“能打开吗？”
“需要电源。”顾明远检查四周，“附近应该有外部接口。”
林蔚然忽然想起什么。她从胸前口袋掏出钢笔，按了一下尾端按钮。笔尖弹出一束蓝光，照向地面缝隙。
红灯亮起。
“识别成功。”系统提示音响起，“欢迎回来，0725号样本。”
地板缓缓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空气循环系统还在运转，温度适宜。墙壁两侧嵌着照明灯，发出冷白光。他们走到底层，推开一道金属门。
实验室中央摆着一台大型设备，玻璃罩内有液体流动，连接着无数管线。控制台上标着“基因编辑器-Gx7”。
“这就是他们用来改写污染抗性的机器。”林蔚然低声说。
她想拍照记录，却发现摄像机无法对焦。全息投影系统被锁定，只有主控台能激活。
“不能随便碰。”顾明远说，“可能有防御机制。”
林蔚然盯着控制台的生物锁。红色指示灯闪烁，等待指纹和基因序列验证。
她忽然想到父亲的钢笔不止一次救过她。早年在暗访医药厂时，这支笔曾发射激光切断警报线路。她把笔对准电源接口，按下开关。
蓝光射出。
咔的一声，主控台黑屏。备用电源随即启动，天花板投下一片光影。
全息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里有两个研究员穿着白大褂，背对着镜头记录数据。其中一人转身拿文件，侧脸与顾明远的父亲极为相似。日志日期显示为1998年7月26日。
“编号JZ1208与0725配型成功。”画外音说，“母体牺牲，子代存活。”
镜头切到培养舱。一个婴儿躺在营养液中，胸口贴着监测贴片，编号牌写着“0725-a”。
“顾明远……”林蔚然看向他。
他站在原地，没说话。画面继续播放。
“0725号样本，唯一成功融合抗污染基因的活体载体。”研究人员说，“若未来环境恶化至不可逆状态，他将是重启生态的关键。”
影像结束。
实验室陷入安静。通风系统发出轻微嗡鸣。
顾明远抬起右手，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小时候他以为是疫苗痕迹。现在他知道，那是植入基因标记的位置。
“我不是普通警察。”他说。
林蔚然正要回应，警报声突然响起。
红灯旋转，整个空间被染成暗红色。地面中央的金属板开始移动，液压装置启动，裂缝逐渐扩大。
一股暖风从下方涌出。
她冲到终端前，把记者证插进数据口，试图拷贝影像。进度条刚走到百分之二十，系统提示“访问权限不足”。
“只能标记位置。”她说。
顾明远走到裂口边缘。下面漆黑一片，看不见底。但他听到了声音——微弱的机械运转声，像是某种设备在运行。
“下面还有人。”他说。
林蔚然关掉摄像机，把它挂在脖子上。她看了眼记者证，数据索引已保存。
“我们得下去。”
顾明远点头。他摘下警号牌，放进衣服内袋，拉紧宇航服拉链。
裂口足有三米宽。边缘露出金属支架和电缆，通向深处。风越来越大，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
林蔚然站在边上，低头看。黑暗吞噬了光线，什么都看不见。
顾明远抓住她的手腕。
“准备好了？”
她没回答，只是握紧了胸前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