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公共课的巧合
陈浩那句暧昧不清的“也说不准哦”，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林薇刚刚趋于平静的心弦。整个周三下午和晚上，她都有些心神不宁。准备面试素描的细节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分心去想：顾夜白明天晚上，到底会不会出现在艺术楼301画室？
这种猜测是徒劳的，只会增加不必要的内耗。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细修改画作的细节，甚至拉着对构图有点研究的苏婉帮忙提意见。
“这里的光影对比可以再强一点，”苏婉指着画中一处屋檐，“这样空间感会更好。”
“嗯，有道理！”林薇拿起橡皮和铅笔，专注地修改起来。
忙碌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当她最终定稿，看着修改后确实更加出色的画作时，心里升起一股踏实感。无论他去不去，她都要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周四一早，是每周一次的《大学体育》课。学校要求新生必须选修一门体育项目，林薇和赵暖暖一起选了相对轻松的羽毛球。在体育馆里挥洒汗水，追逐着白色的羽球，大声叫好，所有的焦虑似乎都随着运动代谢掉了。
下午，是两节《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这门课是全校公共必修课，按照选课系统分配，不同院系的学生混在一起上课。教室安排在最大的公共教学楼——综合楼的一个阶梯教室。
林薇和赵暖暖走进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们习惯性地想往中间靠窗的位置走，却发现那边已经坐满了。
“这么多人？”赵暖暖咋舌，“看来得往后坐了。”
两人只好在倒数几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林薇拿出课本和笔记本，准备上课。她习惯性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教室里人头攒动，各种面孔都很陌生。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扫过前排靠走廊的某个位置时，她的心跳骤然停跳了一拍。
一个熟悉的、挺拔的、即使坐着也显得格外醒目的背影。
白色衬衫，利落的短发，微微低着的头，似乎在看手机或者课本。
顾夜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薇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这种文科性质的公共课，经管院的天之骄子也会选吗？而且，还和她选到了同一个课堂？！
这巧合未免也太……惊悚了。
赵暖暖也发现了，激动地用手肘猛捅林薇，压低声音：“我的天！薇薇你快看！一点钟方向！顾大神！他居然也上这课？！”
林薇僵硬地点点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下意识地把身体往下缩了缩，恨不得能隐形。昨天才刚下定决心要远离，今天就直接被安排到了同一个教室？老天爷是在玩她吗？
“完了完了，”赵暖暖继续在她耳边絮叨，“这下好了，每周都要‘瞻仰’一次大神风采了。不过也好，养眼啊！就是气压可能有点低……”
林薇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排那个背影上。他似乎对周围的视线和窃窃私语毫无所觉，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静地看着前方。
上课铃响，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女老师走上讲台。课堂正式开始。
老师讲得不错，深入浅出，偶尔还会穿插一些案例，引得同学们发笑。但林薇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偷偷地瞟向前排那个方向。
她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背脊挺直，偶尔会抬手记一下笔记，动作流畅而优雅。她看到旁边有女生试图偷偷用手机拍他，被他似乎无意中扫过的冷淡目光制止，吓得赶紧收起了手机。她还看到，课间休息时，有几个其他院的、胆子大些的女生围过去，似乎想跟他讨论问题或者搭讪，但他只是抬起眼皮，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连话都没说，那几个女生就讪讪地退开了。
果然……还是那个“高岭之花”。
林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庆幸自己坐在后排，足够安全；又有点莫名的……失落？或许是因为，再次确认了自己和对方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下半节课，她强迫自己不再看他，埋头猛记笔记，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下课铃终于响了。老师刚说完“下课”，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林薇也飞快地把书本塞进背包，拉着赵暖暖就想从后门赶紧溜走，避免任何可能碰面的机会。
“哎哎，你慢点！”赵暖暖被她拽得踉跄。
就在她们随着人流挤到后门口时，林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顾夜白也已经站起身，正在收拾他的东西。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与周围匆忙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他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像是经济学原理的英文原版书（果然，他上这种课也只是换个地方自习而已），然后，他似乎是无意地，将桌上的一张对折起来的、略显眼熟的纸张，夹进了那本书里。
那张纸……
林薇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绘画社面试通知的打印稿？因为折叠的方式和露出的一角格式，让她非常确定！
他……他真的要去？！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林薇。陈浩的话竟然是真的！他真的要出席今晚绘画社的面试！是因为苏晴学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的脚步瞬间僵住了，愣愣地站在后门口，挡住了后面同学的路。
“喂！走不走啊！”后面传来不满的催促声。
赵暖暖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了？又发呆？”
林薇回过神，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没……没什么……”
她再次望向顾夜白的方向，他已经收拾好东西，正朝着前门走去。背影清冷，步伐从容。
所以，几个小时后，她就要在绘画社的面试现场，再次面对他了吗？
这一次，不是在意外频发的走廊、食堂或图书馆，而是在一个正式的、需要她展示自己能力的场合。
紧张、忐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待，混杂在一起，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几乎能预见到，今晚的面试，注定不会平静。
“走吧，”赵暖暖看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体育课累着了？”
林薇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可能有点。我们回去吧，我……我想休息一下，晚上还有面试。”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巧合”，以及为几个小时后那场注定不平凡的面试，做好心理准备。
综合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薇抬头望了望天，心里默默地想：这堂《思修》课，恐怕会成为她这学期，最难熬的一节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