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试探
（起）
苏晚星在秦宅度过的第一夜，辗转反侧。陌生的环境，纷乱的心绪，以及秦守仁那句“内部人所为”的警示，像梦魇般缠绕着她。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却又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
清晨，女佣送来清淡的早餐和换洗衣物，态度恭敬周到，却并不多言。苏晚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便坐在房间里发呆。
手机安安静静，顾言深没有再发消息来。这种沉默，反而让她更加心慌。他是不是生气了？还是……遇到了什么更棘手的事情？
秦守仁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内鬼……如果真有内鬼，会是谁？是那个失踪的线人吗？还是……他身边更亲近的人？
一种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焦躁感，折磨着她。
（承）
上午，秦守仁邀请苏晚星到书房喝茶。书房里书香弥漫，博古架上摆放着不少古玩珍品，显得主人品味不凡。
“昨晚休息得还好吗？”秦守仁和气地问道，仿佛只是寻常的长辈关怀。
苏晚星勉强笑了笑：“还好，谢谢秦叔叔。”
秦守仁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不点破，慢条斯理地沏着茶，状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我和你父亲当年一起在机械厂当学徒的时候，顾家老爷子，还只是厂里的一个技术员。没想到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啊。”
他语气带着感慨，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观察着苏晚星的反应。
苏晚星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父辈还有这样的渊源。
秦守仁继续道：“顾家能有今天，顾老爷子是下了狠心，也用了些非常手段的。那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言深这孩子，能力是强，但性子比他爷爷更烈，手段也更……不留余地。这次齐家的事情，他就做得太绝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怕是又结下了不少仇怨。”
他叹了口气，将一杯茶推到苏晚星面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站在那个位置，本身就注定不得安宁。晚星啊，秦叔叔说句可能不中听的话，你是个好孩子，干净，简单。他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复杂，也太危险了。”
苏晚星捧着温热的茶杯，沉默着。秦守仁的话，像是在为她着想，但字里行间，却又在不断加深着她对顾言深那个世界的恐惧和疏离感。
她忍不住为顾言深辩解了一句：“他……他对我从来没有用过那些手段。”
秦守仁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他对你自然是不一样的。但你能保证，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对你是善意的吗？你能保证，他为了护住你，不会动用那些你无法接受的力量和方式吗？”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就拿这次王瑶的事情来说，你觉得，以顾言深的性格，他会善罢甘休吗？他会用什么方法，去追查那个内鬼，去报复幕后之人？到时候，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你，离他越近，就越容易被卷进去，甚至……成为别人报复的目标。”
苏晚星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下去。她无法反驳。顾言深的狠厉和决绝，她是见识过的。如果真如秦守仁所说，他要彻查内鬼，报复幕后黑手，那过程必定凶险万分。
她真的……还要回到那个漩涡中心去吗？
（转）
午后，秦守仁有事外出。苏晚星一个人在偌大的宅院里散步，试图理清思绪。庭院深深，草木葱茏，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走到一处靠近后门的回廊时，她隐约听到两个正在修剪花木的佣人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城西那边昨晚出大事了！”
“怎么了？”
“就那个死了服务员的废弃仓库，昨晚好像有人闯进去，跟守在那里的警察起了冲突，还动了枪呢！听说伤了好几个人！”
“我的天！谁这么大胆子？”
“不清楚，好像是什么……顾家的人？说是去找什么证据……”
“顾家？不会是那位顾少吧？他女朋友不是刚卷进这事吗？这是要硬抢人还是怎么着？”
“嘘！小声点！别乱说！主家吩咐了，不让议论……”
两个佣人看到苏晚星走近，立刻噤声，低头继续干活。
苏晚星却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顾言深……派人去仓库？和警察冲突？动了枪？！
他疯了吗？！为了帮她脱罪，他竟然敢做这种事？！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她！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就不仅仅是身处灰色地带了，他这是在违法犯罪！而且是为了她！
秦守仁的话再次在她脑海里炸响——“他会用什么方法去追查……掀起腥风血雨……”
难道……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用更暴力、更极端的手段？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顾言深。他的温柔和深情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副她无法承受的面孔？
（合）
苏晚星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恐慌。
她该怎么办？
相信顾言深，回到他身边，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她，一步步滑向更深的深渊？甚至可能……陪他一起万劫不复？
还是……听从秦守仁的建议，彻底远离他，也远离那些她无法理解和承受的黑暗？
这两个选择，都让她痛苦不堪。
她拿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翻到顾言深的号码，却迟迟无法按下拨号键。她怕听到他亲口承认那些事情，怕听到他用那熟悉的声音，说出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鬼使神差地，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有些熟悉的男声，带着急促的喘息和显而易见的惊恐：
“苏……苏小姐？是我……阿强！顾少身边那个……我们之前在学校见过……”
阿强？那个之前奉命保护她的保镖？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提：“阿强？你怎么……”
“苏小姐！长话短说！顾少他……他出事了！”阿强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晚去仓库的人回来了，伤了好几个，还……还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顾少大发雷霆，正在……正在清理内鬼！赵宇哥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我……我趁着混乱跑出来的！苏小姐，现在只有你能救顾少了！”
顾言深出事？清理内鬼？赵宇被控制？
一连串的消息砸得苏晚星头晕目眩！
“他……他怎么了？丢了你什么东西？”她急切地问道，声音都在发抖。
“是……是一份名单！”阿强喘着粗气，声音充满了恐惧，“顾少怀疑身边有内鬼，暗中调查了很久，整理了一份嫌疑名单……昨晚去仓库，表面是找证据，其实是为了试探……名单被内鬼偷走了！顾少现在认定赵宇哥就是内鬼，要……要动家法！苏小姐，赵宇哥是冤枉的！那份名单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您快回来吧！只有您能劝住顾少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假的名单？陷害？动家法？
苏晚星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搅得天翻地覆！
顾言深有危险！赵宇有危险！
她不能再躲在这里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她猛地站起身，对着电话喊道。
阿强报出了一个郊区别墅的地址，那是顾言深名下的一处很少使用的产业。
“苏小姐！您快点！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担心……担心还有别的眼线……”阿强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苏晚星握着发烫的手机，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秦守仁的警告和内心的恐惧，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去阻止顾言深！她不能让他铸成大错！
她冲出客房，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凭着记忆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接起电话的同时，秦守仁书房里的监控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她房间门口的实时画面。看着她慌乱跑出去的背影，站在屏幕前的秦守仁，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鱼，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