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被反绑在督师府地牢的刑架上,额角的伤口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痂。沈砚秋坐在他对面,指尖轻叩着从这太监身上搜出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联络暗号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九千岁许了你什么?”沈砚秋的声音在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你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这份名单?”
王承恩啐出一口血沫,尖细的嗓音带着破锣般的嘶哑:“沈督师何必明知故问?您不是连山海关守将的名字都猜着了么?”
地牢外隐约传来马蹄声,是秦玉容带着亲兵在清剿残敌。沈砚秋不急不缓地展开绢布,指着其中一个标记:“这个‘丙寅日祭天’的暗号,指的是魏忠贤要在京城动手的日子吧?”
王承恩的瞳孔猛地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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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那边的火势已经控制住。苏清鸢灰头土脸地从烟雾里钻出来,手里紧紧攥着本烧焦一角的账册。她刚才险些被两个细作堵在粮仓里,幸亏周老憨带着乡勇及时赶到。
“他们在找军粮分布图。”苏清鸢把账册塞给赶来的秦玉容,声音还带着烟熏的沙哑,“但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有机会烧粮仓,却只冲着账房去……”
秦玉容翻看账册,发现里面夹着张绘制精细的粮道图——正是她上月刚调整过的运输路线。她眼神一凛:“督师府里有内鬼,连我刚改的路线都知道。”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是周文郁在调动炮营布防。秦玉容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苏清鸢道:“你去查查这两个月所有接触过粮草文书的人,特别是能进出督师书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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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沈砚秋已经站起身。他走到王承恩面前,突然扯开对方衣领,露出脖颈上那道陈年疤痕旁的新伤——是个刚结痂的牙印。
“这是李公公死前咬的吧?”沈砚秋的声音很轻,“他供出你们在锦州还有个联络点,就在城南的福来客栈。”
王承恩浑身一颤,绑着的铁链哗啦作响。他死死盯着沈砚秋,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你不说也无妨。”沈砚秋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福来客栈的掌柜今早已经招了,他说你们每隔三日就要往京城送一次密报。”
油灯噼啪作响,映着王承恩额角的冷汗。他突然嘶声道:“沈砚秋,你当真以为九千岁只在辽东布局?”
沈砚秋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京城里……”王承恩的声音忽然卡住,他惊恐地看向地牢入口。脚步声由远及近,秦玉容带着一身血腥气闯进来,手里提着个还在滴血的布袋。
“督师,福来客栈的人全部灭口了。”她将布袋扔在地上,滚出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我们赶到时,只剩这个掌柜还留着一口气,他说……”
秦玉容的目光扫过王承恩,突然拔刀抵住他喉咙:“他说九千岁在宫里埋了火药。”
地牢里死一般寂静。沈砚秋慢慢攥紧手中的绢布,那上面“丙寅日祭天”的标记突然变得刺眼——祭天仪式,崇祯必定亲临。
王承恩突然癫狂大笑:“现在杀我也晚了!算算日子,祭天就在三日后,你们赶不回京城的!”
沈砚秋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也笑了。他伸手从王承恩的发髻里摸出个蜡丸,轻轻捏碎,里面掉出张更小的纸条。
“谁说要回京?”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将计就计。
王承恩的笑容僵在脸上。
“从你们进锦州城那刻起,徐光启大人就已经在京城布网了。”沈砚秋将纸条在油灯上点燃,火光映得他眉眼冷峻,“我留着你,不过是想知道魏忠贤还安排了哪些后手。”
地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周文郁在门外喊:“督师!宁远急报,后金先锋已到五十里外!”
沈砚秋最后看了眼面如死灰的王承恩,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
“给他笔墨,让他把知道的全写下来。”他对秦玉容吩咐道,声音不大却让刑架上的人剧烈颤抖起来,“写完了,送他上路。”
踏出地牢时,黎明的第一缕光正刺破黑暗。沈砚秋眯着眼望向京城方向,袖中的绢布被他捏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