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茹挥洒的丰饶之雨,已彻底解决了北直隶地区的饥馑之忧。农户们脸上洋溢着踏实而期盼的笑容,往日里刻在眉宇间的愁苦被一种忙碌的喜悦所取代。粮食,已不再是问题。
京城的另一项神迹——那能“祛百病、肉白骨”的金水河。
圣水能愈百病、延寿元的消息,早已随着商旅、信使传遍北直隶,引得四方百姓翘首以盼,心向往之。
崇祯皇帝深谙恩泽普惠之理,更明白这圣水是稳固民心、彰显皇恩的天赐利器。在征询了蚣蝮的意念并确认金水河水量充沛、生机盎然、取之不竭后,他下达了一道极其得人心的旨意:
“着内府监、顺天府会同太医院,每日定量汲取金水圣水,以特制铁桶密封,由京营精骑分遣各路,快马输送至北直隶各府州县治所。各地官府需设沐恩亭妥善接收,张榜公告,依例发放,优先供给鳏寡孤独、残疾及沉疴难起之贫苦百姓,不得有误!若有贪墨、克扣、徇私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旨意一下,一套高效的运转体系迅速建立起来。
每日拂晓,内府太监便率人在金水河特定河段,以玉器汲取清冽的圣水,注入特制的、内衬瓷釉的沉重木桶中,加盖封条。
京营骑兵接过水桶,绑于快马之上,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四面八方。
通往各州府的官道上,时常可见马蹄翻飞、背负“圣”字旗的疾驰骑士,百姓见之,无不肃然起敬,纷纷让道。
各州县的“沐恩亭”迅速成为当地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每日都有大量民众聚集,等待着京营快马的到来。
当圣水桶被小心翼翼地抬入亭中,开启封条的那一刻,弥漫开来的生机气息便让等待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发放过程井然有序,由地方官、医官和乡老共同监督。虽无法像京城那般人人可得,但至少让那些错过了丰饶之雨且最需要救命的人看到了希望。
一位被顽疾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儒生,饮下分到的半碗圣水后,竟当场呕出数口淤积多年的黑血,随即呼吸顺畅,面色红润,挣扎着向京城方向磕头谢恩。
一个先天失明的孩童,其父母用棉签蘸着分到的少许圣水为其擦拭眼睛,半个时辰之后,孩童眼睛竟开始慢慢复明,全家喜极而泣。
类似的奇迹在各州县不断上演,虽然规模不及京城,但足以让“皇上圣明”、“丰饶娘娘恩德”的呼声传遍北直隶的城乡僻壤。
与圣水带来的普惠相比,清丈田亩的工作则更为复杂,如同细密的梳子,梳理着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总理衙门派出的清丈小队,配备着标准丈竿、新式算盘、统一印制的鱼鳞册,在各地州县长官的配合下,深入乡村。他们的到来,如同一块试金石,检验着各色人等的成色。
大多数中小地主和自耕农,在山东前例和蓟州前例的双重震慑下,选择了配合。他们或许心中肉疼,但更怕落得个“化牛化猪”的下场。清丈过程虽有扯皮,但在专业吏员和村里老人的见证下,大多能较快厘清。许多隐匿的田产被重新登记入册。
然而,还是有一些冥顽不灵者,在表面上的顺从之下,怨恨的暗流仍在涌动。在一些豪强势力根深蒂固的地区,如真定府部分县乡,清丈虽已经完成,但那些失去了大量隐匿田产和特权的旧式乡绅,内心充满了屈辱和怨毒。
他们不敢明着对抗朝廷和云茹,却开始转变策略。有的利用多年积累的财富和人脉,暗中开始囤积市面上的余粮,试图在将来操控粮价;
还有的则利用在宗族中的影响力,暗中散布流言蜚语,诸如“仙种虽好,吃多了恐伤元气”、“圣水治病,实乃透支寿命”等阴毒话语。
总理衙门的干员们忙于繁重的清丈和登记工作,对于这些细微而隐蔽的变化,一时难以察觉。
地方官场在这场变革中,也经历着剧烈的冲刷。
一批原本就有才干、却苦于无处施展的年轻官员或底层胥吏,抓住了机会。
他们积极配合清丈,大力推广良种,组织百姓兴修水利,政绩突出,迅速得到提拔重用,成为了推行新政的骨干力量。
某地一位姓张的知县,甚至因在推广新式农具和组织以工代赈修缮官道中表现卓越,被李文博直接点名嘉奖,奏报朝廷,前途无量。
然而,也有不少庸碌之辈,只是被动地随着大势浮沉。上级严令,便雷厉风行几日;遇到阻力,便又缩回头去,观望等待。他们内心充满焦虑,不知自己在这新世道中该如何立足。
更有甚者,个别与地方豪强勾结过深、自身也不干净的官吏,在清丈中惶惶不可终日。
某县一位户房书吏,因害怕以往协助乡绅隐匿田产的事情败露,竟在一个深夜卷铺盖潜逃,不知所踪。此事虽未掀起太大波澜,却也透露出旧秩序崩解时的混乱与余波。
北直隶大地,总体沐浴在希望之中。雨水丰饶众生,粮食危机解除;圣水普惠大众;清丈基本完成,社会秩序井然。
一场利用清丈罚没收入预期开展的大规模以工代赈工程——疏浚永定河、修建新官仓——即将启动。
云茹的身影偶尔掠过这片土地的上空。她看到了绿色的希望,看到了感恩的笑容,看到了吏员的忙碌,也看到了那些深宅之中隐藏的怨毒。
但这些,都只是庞大新生机体上的细微癣疥。大局已定,北直隶的变革已步入良性轨道,其自身的动能和朝廷的体系足以应对这些琐碎的矛盾,尚不需要她亲自出手干预。
观察至此,她觉得对此地的现状已有了足够的了解。
“北直隶根基已固,渐入常态。”她心中默念,“接下来,该去看看辽东了。洪承畴……不知他将那前线之地,经营得如何。”
心意既定,她便不再停留。自北直隶某处上空悄然升起,略一盘旋,径直向着东北方向,那片承载着帝国最大威胁与机遇的雄关之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