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云茹的目光平静如水,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如同颁布天条:
“其一,废黜天下一切贱籍制度。”她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仿佛惊雷炸响,“乐户、惰民、丐户、世仆、伴当……所有被划为贱籍,世代不得科举、不得与良民通婚、生生世世为人奴役者,即刻起,销除贱籍,一应枷锁,尽数废除。自此,天下万民,法律面前,皆为平等之人。”
“人非器物,岂有天生贵贱?此制乃人性之耻,文明之瘤。废除贱籍,可解放无数生产力,使千万人得以挺直腰杆,为国效力,为民谋生。人心得以凝聚,社会得以进步,此乃强国富民之基石。”
人群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随后是许多压抑已久的、来自社会最底层的痛哭与嚎啕!
许多穿着破旧、原本缩在角落的乐户、丐户等人,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他们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人当场跪倒在地,朝着空中的云茹疯狂叩首,额头磕出血印犹不自知。
文官队列中一片哗然!许多官员脸色难看,交头接耳。“荒唐!礼法何在?!”“尊卑有序,乃圣人之教!”“此例一开,岂不尊卑颠倒,体统尽失?” 但他们也只敢低声议论,无人敢大声反对,空中的威压实在太重。
崇祯眉头紧锁。废除贱籍虽触动士大夫尊严,但并非直接冲击皇权,甚至某种程度上可收买底层民心,缓解社会矛盾。他内心挣扎片刻,看了一眼空中那不容置疑的身影,又瞥见下方那些激动欲狂的贱民,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此事……朕……准了。”
云茹微微颔首,继续道:
“其二,清丈天下田亩,限田均赋。世家豪强、官绅勋贵,凡超出限额之田产,一律收归公有,分予无地、少地之佃农、流民。自此,耕者有其田,无人可再倚仗田亩盘剥百姓,囤积居奇。”
“土地兼并,乃天下动荡之源,流寇兴起之根。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非天道,乃人祸。
均田,可安天下绝大多数民心,可稳定税基,可从根本上消除饥荒与流民之患。民有恒产,方有恒心,社会方可安定,天下方可大治。”
百姓们这一次的轰动远超之前!无数面黄肌瘦的农民、流民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
“分田地?!真的分田地?!”
“老天开眼了啊!!”
狂喜的呼喊声浪几乎要掀翻广场!许多人激动地互相拥抱、跳跃,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这一次的反对声骤然激烈起来!许多出身大地主家族的官员脸色剧变,甚至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可!此乃掘我大明根基!”
“私产神圣,岂可强行剥夺?!”
“此乃王莽篡汉之暴政!”
这直接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就连崇祯身后的不少勋贵皇亲也躁动起来,他们拥有大量的庄园田产。
崇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一条简直是在挖士大夫和勋贵集团的命根子!
他知道此举必然引发巨大的反弹,甚至可能立刻逼反许多人!但他更清楚,土地问题确实是大明顽疾。
他看着下方狂喜的百姓,又感受到空中那冰冷的注视,冷汗浸透了里衣。权衡利弊,尤其是考虑到对方那恐怖的力量,他最终闭上眼睛,极其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准…奏。”
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云茹似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缓缓说出最终,也是最致命的一条:
“其三,废除天下所有藩王、郡王、镇国将军等一切宗室爵位。所有朱明宗室,无论亲疏远近,即刻起贬为庶民,禄米停发,王府田产、资财一律充公,纳入均田范畴。自此,天潢贵胄,与民无异。”
“朱明宗室,历经两百余年繁衍,已成天下最大之赘疣。数十万宗室不事生产,坐食民脂民膏,耗尽国库,拖垮地方。其所依仗者,无非投胎之巧。废除宗室特权,可节省巨额开支,可解放被王府侵占的土地人口,可昭示天下真正之公平——无人可凭血脉永久高贵。此乃彻底革除旧弊,天下长治久安之必须。”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巨大的、夹杂着痛快和不可思议的喧哗!
藩王宗室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早已天怒人怨!听到他们也要被废为平民,无数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公平!
文官们彻底傻了!这一条比前两条加起来还要震撼百倍!
这已经不是触动利益,这是要直接刨了朱明皇室的根啊!虽然很多官员也厌恶宗室拖累,但这…这简直是…
崇祯皇帝如遭雷击,猛地睁开眼睛,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摇摇欲坠!
“不……不可能!”他失声叫道,声音尖锐,
“此乃绝我朱明宗庙!朕……朕绝不……”
让他亲自下旨废除所有亲戚的爵位,剥夺他们的特权,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这简直是对列祖列宗最大的背叛!
就在这时——
“妖女!住口!”
一声凄厉疯狂的咆哮从宗室勋贵的人群中炸响!只见一位身穿郡王蟒袍的近支宗亲的青年宗室,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地冲了出来,指着空中的云茹厉声大骂:
“你这祸国妖孽!竟敢在此狂吠,欲绝我太祖高皇帝血脉!毁我大明江山社稷!我等朱氏子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跟你拼了!!” 他或是受了巨大刺激,竟拔出腰间装饰性的短匕,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崇祯惊骇地看着这个不知是哪一房的侄孙辈。
云茹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冷意,如同万载寒冰。她甚至没有看他冲来的动作,只是淡淡地问,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你是何人?”
那郡王刚想报出名号:“我乃……”
话音未落——
“噗嗤——滋啦——”
恐怖的一幕瞬间发生!
无数翠绿欲滴、却带着狰狞尖刺的荆棘,毫无征兆地、猛地从那郡王的七窍、皮肤之下疯狂钻出!瞬间就将他的头颅、脖颈、胸膛包裹、穿刺!他的咆哮变成了嗬嗬的怪响,身体如同吹气球般剧烈膨胀变形,鲜血和绿色的汁液四处喷溅!不过眨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郡王,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变成了一丛不断蠕动、增长、吞噬着血肉和锦袍的、人形的、恐怖诡异的荆棘丛!
那荆棘还在生长,甚至开出了几朵惨白色的小花,在风中微微摇曳。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承天门广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残忍诡异到极点的死亡方式吓得魂飞魄散!许多百姓吓得尖叫一声直接晕厥过去。文武大臣们集体石化,脸色惨白如纸,牙齿咯咯作响,不少人裤裆瞬间湿透,骚臭之气弥漫开来。
崇祯皇帝眼睁睁看着一个宗室子弟以如此恐怖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死状如此凄惨,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龙辇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双眼翻白,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全靠王承恩死死扶住。
空中,云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缓缓响起:
“还有谁,认为血脉高于性命,愿意为他陪葬?”
无人敢答。唯有那丛仍在微微蠕动的诡异荆棘,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在无声地诉说着违背云茹意志的下场。
第三个条件,尚未答复,但其代价,已血淋淋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