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端着叠好的油纸走进来,耳尖红得像樱桃:“我也去吧,帮着拾掇拾掇。”
把油纸放在桌上,指尖在金砖上轻轻敲了敲,“都藏好了,分了三处,保险。”
陆少枫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发烫的皮肤:“辛苦你了。”
把金砖一块块用油纸包好,棱角在纸上压出清晰的印子,“先把耗子的婚事办利索,我得进趟长白山。”
王桂兰正往灶房走,闻言突然停住脚,蓝布围裙的带子滑到胳膊肘:“又进山?前儿不是刚挖了参回来?”
转身时,手里的擀面杖还攥得紧紧的,“山里多危险,大黄和大灰……”
“妈。” 陆少枫打断她,声音沉了沉,“不会有事,放心”
英子低着头往油纸里裹金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阴影:“我给你缝个新布包,把陨刀和急救包都装上。”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再带点干粮,风干的肉我昨天刚晒好。”
陆少枫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抱着英子的肩膀。
第二天一早,陆少枫的马车就停在了老木匠家门口。
老木匠的院子里堆着半院子的红木边角料,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来,在刨花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节油味。
“陆小哥来啦!”
老木匠正蹲在门槛上打磨梳妆台的镜面,见了陆少枫赶紧放下砂布,满是老茧的手在蓝布围裙上擦了擦,
“都准备好了,三车正好装完。”
指着院子里的家具 —— 五斗柜、八仙桌、炕柜,还有个带镜子的梳妆台,全是红木的,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耗子围着那组雕花炕柜转了三圈,手在柜门上的凤凰雕刻上摸来摸去:
“枫哥,你看这凤凰雕刻,跟晓露那件嫁衣上的一模一样!”
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露出两排整齐的牙,“老木匠,这柜结实不?我妈说,得能经住常年放被褥衣裳的。”
“去去去,没个正经。”
陆少枫笑着踹了他一脚,“赶紧装车,军叔他们还在新院子等着呢。”
拿起把卷尺量了量炕柜的尺寸,老木匠做得很规整,比预定的宽了两寸,刚好能靠在西厢房的炕梢。
老木匠的两个徒弟正往马车上搬五斗柜,红木家具沉得很,两人憋得脸通红,额头上的汗珠滴在柜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轻点放。”
老木匠在旁边喊,手里的刨子还在不停地削着块边角料,“这可是红木的抽屉板,磕坏了我跟你们没完!”
陆少枫帮着把梳妆台抬上第二辆马车,镜面用棉纸包了三层,边角还塞着稻草。
三车家具装了满满当当,老木匠还特意找了块布盖在上面,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往陆少枫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套黄铜合页:“路上慢点,过石板桥的时候别颠。梳妆台的镜子要是松了,自己拧拧就行。”
马车刚拐过村口,就见军叔带着几个乡亲在路口等着。
张红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褂,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见了马车就喊:
“可算来了!我让你二婶把西厢房的土炕都烧好了,家具直接搬进去就行!”
耗子的新院子在秦家屯和陆家屯中间,三进的青砖瓦房,门楼上挂着红绸子,是王桂兰昨天特意送来的。
陆小雅正蹲在院子里数地砖,见了马车就蹦起来:“耗子哥,你的炕柜真漂亮!比我哥娶嫂子时的还气派!”
“那是。” 耗子得意地扬起下巴,众人把家具往屋里搬,“我妈说了,晓露是咱家娇客,就得用好的。”
英子正和王桂兰在东厢房整理被单,淡红色的被面上绣着鸳鸯戏水,是英子前儿连夜绣的。
王桂兰把被单往炕梢叠,手指在针脚处捻了捻:“英子这手艺,比镇上绣坊的还好。
想当初你嫁过来时,我给你备的那十床被单,针脚都没这么细。”
英子红了脸,往被单边角缝里塞棉花:“妈,您那时都准备得妥帖极了。”
想起结婚时,王桂兰提前就开始准备,红木炕柜、铜盆、暖壶一样不缺,
“您给我缝的那件红棉袄,现在还暖和着呢。”
“那是自然。”
王桂兰拍了拍被单,眼角的笑纹堆起来,“我家英子可是好姑娘,不能委屈了。”
瞟了眼院里正搬桌子的陆少枫,“这小子当时还嫌我操心事多,现在知道好了吧?”
英子低头抿着嘴笑,手里的针线穿过布面,留下细密的针脚。
窗外传来陆小雅的喊声:“嫂子!妈!你们快来看,耗子哥把梳妆台摆歪了!”
两人走出东厢房,见耗子正抱着梳妆台往墙根挪,憋得脸通红,梳妆台却纹丝不动。
陆少枫在旁边抱臂看着笑,见她们出来便喊:“妈,英子,快来评评理,我说放左边,他非说放右边。”
“放右边好。” 王桂兰凑过去瞅了瞅,“晓露是左撇子,梳妆时顺手。想当初英子嫁过来,我特意把梳妆台放东边,就因为她喜欢早上的太阳照着梳头。”
耗子听了顿时乐了,冲陆少枫扬了扬下巴:“听见没?还是婶子懂姑娘家心思!”
陆少枫摇摇头,转身帮着把五斗柜摆到墙角。
军叔抽着旱烟凑过来:“这院子不错吧?赵工头特意按你的图纸,西厢房留了火炕,冬天住着暖和。”
往屋里瞅了眼,见英子正帮着叠被单,满意地点点头,“英子这孩子贤惠,跟她婆婆一样,都是会过日子的人。”
“军叔费心了。”
军叔的旱烟比陆勇的冲,陆少枫闻起来鼻子有点辣,“明天的席面都备好了?”
记得昨天王桂兰念叨,要请十六桌,光猪肉就买了两百斤。
“放心吧。” 军叔深吸了口烟,火光在他眼角的皱纹里跳动,“我让你二叔去镇上买酒了,就买你存的那种高粱酒,劲儿大,够喝!”
拍了拍陆少枫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得陆少枫脖子有点痒,“后天我让张会计来写礼单,保证错不了。”
太阳爬到头顶时,家具总算都摆妥当了。
西厢房的火炕铺着新炕席,炕梢靠着雕花炕柜,柜门的凤凰雕刻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堂屋的八仙桌摆在正中央,配着四把带扶手的椅子;
东厢房的梳妆台上,英子放上了块新绣的桌布,淡绿色的底子上绣着几枝兰草。
耗子妈李秀兰拎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装着刚烙好的糖饼,油乎乎的纸包上还冒着热气:“大伙儿尝尝,刚出锅的!”
往陆少枫手里塞了块,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在一起,“少枫啊,多亏了你,不然我家耗子哪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
你妈也是,前儿还特意来教我蒸喜糕,说晓露爱吃甜的。”
“婶子客气了。”
陆少枫咬了口糖饼,甜丝丝的面香混着芝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耗子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着耗子正对着炕柜傻笑,八成是在想秦晓露坐在炕头叠被的模样 —— 当初他结婚时,王桂兰也是这样,
婚礼当天,天还没亮耗子家院子就热闹起来。
王桂兰和李秀兰在灶房炸油条,院外陆勇与军叔搭棚子,众人各忙其事。
耗子为领带发愁,陆少枫帮他整理着装,还提及结婚习俗,赵大宝赶来送礼,院内一阵寒暄。
接亲队伍出发,秦家屯热情相迎。耗子顺利接到秦晓露,赵大宝还借此机会提及药材生意合作,被陆少枫暂缓。
接亲返程、拜堂、敬酒,流程有序进行,耗子感激陆少枫的帮助,嘱咐长白山之行注意安全。
最后宴席散去,赵大宝醉归,陆少枫望着车尾灯消失,结束这场热闹婚礼。
陆勇和王桂兰已先回去,陆小雅趴在马车上睡着了,嘴里还叼着块糖。
英子靠在陆少枫怀里,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划着:“真要一个人进山?” 声音很轻,带着点担忧。
“嗯。” 陆少枫搂紧了她,“十来天就回来。”
望着远处的山林,夜色中的长白山像头沉默的巨兽,“我想找些野山参种子,前几天你和妈移栽的那些还是有点少了。”
英子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脸埋进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马车在土路上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