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洲的小院,在紫辰姑娘带来的那段跨越轮回的插曲后,重归宁静。阿娜尔将“溯光”琴置于静室,时而抚弄,琴音清越,似能涤荡尘虑,温养魂魄。林曦则感应到星晷古道在重启后日渐平稳,归墟之力被有效疏导,心中大定。二人隐居市井,修行度日,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林曦于定中忽感天地气机紊乱,东南方向杀伐之气大盛,血光冲霄,怨气弥漫,竟隐隐有干扰星辰运转、动摇地脉之势!他猛然惊醒,掐指一算,面色微凝。凡间王朝气数已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一场波及数州之地的惨烈大战即将爆发!战场核心,距此不过数百里之遥!
乱世,英雄辈出,亦生灵涂炭。林曦虽已超脱凡俗,但身为星晷守护者,维系此方天地平衡乃其职责所在。凡间大规模战乱,尤其是涉及修行者参与、动摇地脉的战争,会产生大量死气、怨气,若处理不当,极易被归墟残余之力利用,酿成更大灾祸。且战场附近,必有无数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此乃大因果,不可不察。
他将此事告知阿娜尔。阿娜尔闻言,想起一路所见民间疾苦,心生恻隐:“战端一开,百姓何辜?我们……能否做些什么?”
林曦沉吟道:“直接插手王朝更替,有干天和,亦非我辈应为。然,战祸若过度,动摇天地根本,则不能坐视。我等可前往一观,若有可能,当设法减少杀戮,护佑生灵,平息地脉动荡,以免酿成浩劫。”
计议已定,二人略作收拾,留下阵法守护小院,施展遁术,化作两道流光,直奔东南战场而去。
不过半日功夫,已近战场。但见千里平原,烽烟四起,旌旗蔽日,鼓角争鸣。两支大军,一方打着“梁”字旗号,据城而守,已是强弩之末;另一方则是“周”军,兵锋正盛,团团围住城池,正在猛烈攻城。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砸在城墙上,轰鸣震天;箭矢如雨,交织成死亡之网;城上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空中更有数道遁光闪烁,显然是双方招揽的修士在斗法,法宝碰撞,光芒四射,加剧了战场的混乱与破坏。
林曦与阿娜尔隐身云头,俯瞰战场。阿娜尔看得面色发白,紧握双拳。林曦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已看清关窍。那“周”军阵营中,有一黑袍道人,手持一杆黑幡,不断摇动,招来阵阵阴风鬼火,侵蚀守军意志,更引动地下阴煞之气,破坏地脉,此人乃是魔道修士,为求速胜,不择手段!而“梁”军这边,仅有几名正道散修苦苦支撑,已是岌岌可危。照此下去,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届时必是屠城惨剧,此地也将化为一片死地,怨气冲天,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阻止那魔修,平息地脉动荡!” 林曦断然道。他并非要助哪一方争天下,而是要止息这场超出常轨的杀戮,维护天地平衡。
就在此时,那黑袍道人也察觉到云头上若有若无的强大气息,厉声喝道:“何方高人,藏头露尾?敢管本国师闲事!” 说罢,将黑幡一展,顿时阴风怒号,万千厉鬼虚影扑向云头!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林曦冷哼一声,并未现身,只是袖袍一拂。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混沌星辉洒下,如同阳光融雪,那些厉鬼虚影触之即溃,发出凄厉惨叫,消散无踪。阴风瞬间止息,战场上为之一静!
那黑袍道人大惊失色,知道遇到了绝世高人,转身欲遁。林曦并指一点,一道星光如锁链般飞出,将其牢牢缚住,一身邪功瞬间被禁锢,从半空跌落尘埃。
双方将士、修士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云开雾散,显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男子青袍玉立,气度超凡,宛如天神下凡;女子白衣胜雪,容颜绝世,不似尘世中人。正是林曦与阿娜尔!
“仙长!仙子!” 城头上一名白发老道(梁军修士)激动高呼,“恳请仙长慈悲,救救满城百姓!”
周军主帅见状,又惊又怒,强自镇定,在阵前喊道:“二位上仙!此乃凡间王朝争霸,天命所归!上仙何故插手?若能助我大周破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林曦目光平静扫过战场,声音清朗,却传遍整个战场,压过一切喧嚣:“天命?尔等之争,不过权欲。然,杀戮过甚,怨气冲霄,动摇地脉,已干天和!本座此来,非为助谁,只为止戈!即刻罢兵,各退三十里!否则,天罚立至!”
话音未落,林曦周身星辉大放,背后隐隐浮现浩瀚星空虚影,星辰运转,散发出无穷威严!同时,他脚下大地微微震动,道道清光从地底涌出,抚平被魔功扰乱的地脉。天地之威,令人心胆俱裂!
周军将士人仰马翻,战马惊嘶,士气瞬间崩溃。那主帅面如土色,知今日事不可为,再坚持下去,恐怕真有灭顶之灾,只得咬牙下令:“鸣金!收兵!”
顿时,周军如潮水般退去。梁军城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林曦并未理会,目光落在那被缚的黑袍道人身上:“你身为修士,不行善积德,反以邪术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黑袍道人磕头如捣蒜:“上仙饶命!小人知错!再也不敢了!”
林曦略一沉吟,废去其邪功,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将其丢出战场。随后,他与阿娜尔降下云头,落在城头。梁国守将与众修士连忙大礼参拜,感激涕零。
林曦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望尔等日后若得势,亦能以苍生为念,少造杀孽。” 他又施展神通,降下甘霖,净化战场戾气,超度亡魂,使此地不致成为绝地。
事了,不顾梁国君臣挽留,林曦与阿娜尔化作流光,飘然而去。从头至尾,未问双方是非曲直,只秉持“止戈护生、平息地脉”之念,彰显了超然物外的星使风范。
经此一事,“白衣星使”与“瑶光仙子”的传说在民间迅速流传开来,都说有神仙下凡,平息兵祸,拯救黎民。而林曦与阿娜尔,则已回到白苹洲小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院中,阿娜尔抚琴,琴音平和。林曦静坐品茶。
“经此一事,更觉红尘纷扰,犹如弈棋。” 阿娜尔轻声道。
林曦颔首:“天地为盘,众生为子。我辈职责,非是执子,而是护盘。不使棋盘倾覆,不令弈者疯狂,便是功德。”
此番介入凡尘战事,虽未改变天下大势,却避免了更大的杀戮与灾难,稳固了天地气机,也让林曦阿娜尔更加明确了自身定位——他们是星晷守护者,是秩序的维护者,而非人间争霸的参与者。乱世如潮,潮起潮落自有其规律,他们的存在,是确保这潮水不会泛滥成灾,吞噬一切。
英雄挥手间,平息一场浩劫,留下传说,飘然远去,深藏功与名。天下大事,依旧按其轨迹运行,而守护者的目光,已投向更浩瀚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