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若此时能以恭贺为由,主动示好,即便身为外族之人,不能成为盟友,但结下一份善缘,留下一个印象,总归是好的。说不定将来便有用到之处。总好过您在此独自忧。”
“奴婢私下留意到,此次入选者中,有几位出身青州、澜州等地小家族的子弟,其族中在宫内的妃嫔,位份不高,性情据说也相对温和,或许……是个可以尝试的突破口。”
阿史那云沉默下来,兰芝的话悄然把她点醒。在草原长大的儿女,从来不会被动等待,坐以待毙无疑是最愚蠢的选择。
她霍然站起身,动作间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利落与决断,那枚狼首骨饰在她胸前微微晃动。碧蓝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如同草原野火般的斗志与坚定。
“你说得对,兰芝。事在人为,绝不能坐以待毙!本宫是生长在长生天下的女儿,流淌着苍狼的血脉,岂能因困难而退缩?”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力量。
“兰芝,你立刻去仔细打听,必要是可调动苑中资粮,务必将此次宫中低位嫔妃,族中有入榜的子弟,整理一份详细的名单给本宫。要尽可能包括她们的性情风评、居所位置。”
“是,美人!奴婢这就去办!”兰芝见主子重新振作起来,连忙躬身应下,快步退了出去。
不过半月功夫,兰芝便带回了一份誊写工整的名单。名单不长,只罗列了三四位妃嫔的简单信息,其家族皆有子弟在本次大典中入榜,虽是鹿榜且名次大多靠后,但能从那万千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本身已证明了其不凡。
阿史那云接过名单,仔细阅看。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澜州,李氏,李云谷(鹿榜第二百四十一),宫中李氏李晴儿,正七品美人,居‘墨阁’。性情温婉,少与人争,善丹青。”
李云谷这个名字,她略有印象,似乎在关于大典的零星传闻中听到过,是此次寒门子弟中可圈可点的一位,给一些考官留下了印象。
其族姐李美人,入宫也颇有一段时间了,位份虽不高,但性情温婉,且擅长风雅之事,听起来不像是个难以接近的角色。
“就是她了,墨阁,李美人。”阿史那云用手指轻轻点在那个名字上,做出了决定。
“兰芝,去备一份贺礼。不必过于贵重惹眼,以免引人猜忌,但也要能体现我们的诚意与本宫的品位。就选……那对来自西域的‘月光石耳珰’,再配上一盒宫新赐的‘雪顶灵茶’。以恭贺李美人族弟高中鹿榜之喜为由,递上拜帖,看看李美人是否愿意一见。”
“是,美人,奴婢这就去准备。”兰芝领命,心中也为主子这主动迈出的第一步而感到一丝期待。
——青鸾偏殿
几日过去,虞璎表面依旧如常,每日修炼《造化木皇功》打磨凝煞后期的灵力,处理协理司药局的庶务,一切仿佛都与过去无异。
这日午后,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更添几分燥意。
虞璎屏退了左右,独自在偏殿内翻阅一本厚重的《九州金石略》,试图从中寻找可能蕴含特殊金灵之气、或能与木系灵气产生奇妙反应的矿物线索,这或许对将来凝练《青帝长生源液法》或应对其他情况有所助益。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角落青铜仙鹤熏炉口中吐出的雪中春信那清冷微甜的梅香。
忽然,殿门被轻轻推开,挽秋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神色不似平日从容,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她先是谨慎地回身关好殿门,又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无人窥探后,才快步走到虞璎身前,福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几乎细不可闻: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虞璎正沉浸在一段关于“西方庚金之精”与“东方乙木之华”相生相克的论述中,闻言,执书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眼眸。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并未立即发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挽秋,等待下文。这份沉静,让挽秋有些焦躁的心绪也稍稍平复。
“娘娘,”挽秋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奴婢这几日按您的吩咐,在司药局和内库那边走动,借由核查药材库存、研究新丹方的名义,留意我们所需之物。但……但奴婢总觉得,似乎有双眼睛在暗中留意着奴婢的行踪。”
虞璎放下手中的《九州金石略》,书卷与紫檀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嗒”声。
“仔细说,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挽秋努力回忆着,语速放缓:“前日午后,奴婢去内库乙字区域,查阅那批新入库的‘百年份丹苍参’的记录。”
“您知道,那地方存放的多是些不算顶珍贵但年份足够的药材,平时除了例行巡查的库丁,少有人去。”
“当时殿内光线有些昏暗,奴婢正专注核对玉简,忽然感觉靠近西侧墙角的那片阴影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了一下。可当奴婢立刻放出神识仔细探查过去时,那里却空无一物,只有积年的尘埃和冰冷的货架。”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继续道:“还有前日辰时,奴婢在司药局档房外的回廊下,遇见相熟的刘管事宫女,闲聊时提及娘娘近日对培育灵植颇有兴趣,可能需要一些‘地脉紫芝’的孢子用于研究。当时廊下除了我们,并无旁人,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灵植花圃。”
“可就在奴婢在说话之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右侧假山石后,有一片淡青色的衣角极快地一闪而过。奴婢心中起疑,立刻借口走开,绕到假山后查看,那里却连个脚印都没有,只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
挽秋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一丝后怕:“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奴婢近来精神太过紧张,以至于产生了错觉?毕竟宫内阵法森严,等闲人难以隐匿行踪至此。但也可能……确实有人盯上了我们青鸾宫,而且手段颇为高明,善于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