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殿内只剩下心腹之人,姬瑶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挥袖,将身旁紫檀木桌案上那件她平日颇为喜爱的羊脂白玉镇纸扫落在地!
“砰——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殿内回荡,上好的白玉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尊严和强撑的镇定。
“姜氏!老虔婆!还有那个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的虞璎!你们……你们都给本宫等着!”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那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立刻将长乐宫和青鸾宫夷为平地。
“他日我若得势,定要你们今日加之于我身的羞辱,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
她踉跄着走到窗边,一把推开雕花木窗,带着花香的暖风拂面,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冷与恨意。
姬瑶死死盯着长春宫那巍峨的轮廓,又怨愤地瞥了一眼青鸾宫的大致方向。虞璎……那个原本她并不十分放在眼里的女人,如今却因其族弟和帝眷,隐隐有崛起之势,这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与嫉恨。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姬瑶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必须想办法,绕过宫中的监视,与宫外的家族取得更紧密的联系,寻求更多的支持与谋划。绝不能让姜氏和虞璎继续得意下去!
栖霞苑,阿史那云美人居所。
位于后宫较为偏僻的角落,栖霞苑的规模与陈设,自然无法与长乐、瑶华等主位妃嫔的宫苑相比。
为了安抚这位来自北狄的和亲美人,内廷司在布置时也费了些心思,试图营造一些异域风情。
殿内铺设着北狄贵族喜爱的、以粗羊毛织就的厚绒地毯,底色深红,上面用金、黑两色丝线绣着雄鹰展翅、狼群奔袭的图腾,充满了草原的粗犷与力量感。
墙壁上悬挂着仅能作装饰用的镶宝石弯刀与牛角硬弓,刀鞘和弓身上刻满了古老的部落符文。
角落里,一座造型古朴的青铜兽首炭盆中,燃烧着北狄特有的、以百年松柏混合某些香料压制而成的“松柏兽炭”,散发出一种清冽而独特的木质香气,据说有提神醒脑、驱散湿寒之效。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家乡”氛围,却始终难掩其身处异国他乡核心的孤寂与格格不入。
窗外是神朝精致婉约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与记忆中那一望无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苍茫草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史那云,这位有着小麦色健康肌肤、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唇形饱满、身段高挑而矫健的北狄明珠,此刻正静静坐在窗前的胡床上。
她并未身着繁复的宫装,只着一件简便的湖水绿常服,却依旧难掩那股来自马背民族的野性与飒爽英气。
她的修为在神朝后宫不算顶尖,但也踏入了道基之境,灵力带着草原特有的浑厚与凌厉。
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贴身佩戴的骨饰。
这骨饰以某种不知名妖兽的指骨打磨而成,洁白温润,顶端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仰天长啸的狼首,这是她所属部落的图腾,象征着勇敢、坚韧与团结。
碧蓝色的眼眸,如同高原上最澄澈的湖泊,此刻却盛满了与这具年轻身体不符的沉重与忧虑。
神都玉京之外的天空中,不时有各色流光划过,那是御器飞行或乘坐飞行法器的神朝修士。
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来自皇城前朝区域的喧嚣,那是关于抡才大典圆满结束、新科官员即将授职的议论。
这一切,都彰显着这个古老神朝的勃勃生机与深厚底蕴。
“神朝……果然地大物博,人杰地灵。”阿史那云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愁绪,“如此多的年轻俊杰,我部落若能有前十分之一,何愁不能扫平周边,称雄草原……”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苦笑着压下。这不过是奢望。
她阿史那云,北狄最大部落酋长之女,如今的身份,是神朝战败后,被迫送入这和亲的“美人”,实质上,与质子无异。她的荣辱,甚至生死,都与遥远草原上部落的兴衰紧紧捆绑在一起。
前些日子,她通过部落牺牲了数名好手才建立起来的隐秘渠道,收到来自草原的密信。
信中用隐语提及,部落内部几个强大的附庸部落近来蠢蠢欲动,似有脱离之意,而神朝驻扎在北境边关的“镇北军”中,也隐约有异常的兵马调动迹象。
这让她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深感无力。她被困在这九重宫阙之内,消息闭塞,势单力薄,除了这“美人”的虚名和有限的用度,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力量。
只能献上家族送来的重礼与有过几面之缘的璎婉仪,代为引荐端贵妃,之后又是厚礼相赠,只求部落能有所喘息。
“美人,可是又在忧心草原部落之事?”一旁侍奉茶水的心腹宫女兰芝轻声问道。
兰芝是神朝人,家世清白,因心思缜密、性情沉稳而被派来侍奉阿史那云,时日久了,倒也赢得了这位异族美人的几分信任。
阿史那云抬起头,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并未隐瞒这位贴身侍女:“是啊。神朝英才辈出,国力日盛。反观我部落,如今内忧外患,强敌环伺,如何能让本宫不忧心?只恨我身在此处,无能为力。”她的神朝官话已经说得相当流利,只是偶尔还带着一点草原的口音。
兰芝默默地为她续上一杯热茶,那是以神朝南方特产的一种清心茶叶泡制。
而后斟酌了一下词语,压低声音道:“美人,您的忧虑,奴婢明白。只是坐困愁城,终究不是办法。
“奴婢近日听闻,此次抡才大典,除了八姓子弟光芒万丈外,各州郡,乃至一些并无深厚背景的寒门小族,亦有不少子弟脱颖而出,入选了鹿榜。”
“这些人,其家族在朝中或许根基尚浅,人脉不广,但能入选鹿榜,本身便证明了其潜力与能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美人或许……可以尝试着,结交一番这些才俊族中,同在宫内的妃嫔?”
阿史那云闻言,碧蓝色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这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无奈取代:
“本宫何尝没有想过借此机会拓展人脉?只是……那些八姓出身的妃嫔,如端贵妃、惠妃之流,地位尊崇,眼高于顶,岂是本宫一个异族美人所能轻易攀附结交的?而位份太低、家族势力太弱的妃嫔,即便结交了,只怕对草原局势也难以施加影响,杯水车薪。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与落寞,“本宫终究是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们……未必愿意真心与本宫往来,只怕避之唯恐不及。”
兰芝却并未气馁,继续劝慰道:
“美人,事在人为。位份高的妃嫔难以接近,这是实情。”
“但那些位份在七八品的嫔妃,其家族子弟此番侥幸入选,正是需要各方祝贺、巩固关系、拓展人脉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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