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璎并未在一楼停留,直接沿着侧面的玉石阶梯上了二楼。
这里是她作为协理日常处理事务的厅堂,环境更为清静雅致。厅内摆放着一张檀木案几。
此时,案几上已堆叠了一些等待她批阅的卷宗,主要是各宫苑申领丹药的清单、新药材入库的核验记录、下属丹师提交的炼丹报告以及一些人员调动的申请。
她刚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准备开始处理公务,门外便传来了清晰的通传声:“启禀虞婉仪,百草苑苏良娣求见。”
“让她进来。”虞璎应道,声音平和。苏晚晴是她较为看重且有意培养的麾下之人。此女于丹道颇有天赋,性子也沉稳踏实,不喜争斗。
虞璎利用协理之便,将她安排进了司药局下属的核心部门丹院,担任戊房的掌丹女吏,虽只是八品职衔,却负责着一部分日常丹药的炼制与监管工作,位置关键。
片刻,苏晚晴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身着司药局女吏的浅绿色制式宫装,裁剪合体,更衬得她身姿窈窕,容貌清秀,气质温婉如水。
见到端坐于案后的虞璎,她立刻停下脚步,敛衽垂首,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臣妾苏晚晴,参见璎婉仪。”
“不必多礼,坐吧。”虞璎指了指旁边铺设着锦垫的绣墩,语气温和,“今日过来,可是丹院戊房那边有什么事?”她习惯先处理正事。
苏晚晴依言在绣墩上坐下,姿态端庄,摇了摇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回婉仪,戊房一切安好,近日炼制的几炉‘蕴灵丹’和‘清心丸’,成丹率与品质都颇为稳定,未有差池。是妾身……在修行和丹道上遇到些困惑,心中惴惴,特来向婉仪请教,望能指点一二。”
她的话语坦诚而带着对虞璎学识的信任。
说着,苏晚晴从衣袖中取出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和一个不足三寸的羊脂玉瓶,双手平稳地奉至虞璎案前。
“这是晚晴近日研读《基础丹诀》与《百草性味论》时,随手记录的一些浅见和疑问,以及……前日尝试独立炼制的一炉黄芽丹,侥幸成丹三粒。自知粗陋,不敢藏私,恳请婉仪闲暇时过目,指点其中不足之处。”她的态度谦逊而真诚。
虞璎微微颔首,先拿起那枚玉简,将一缕神识沉入其中。玉简内是苏晚晴记录下的,关于不同属性药材在丹炉中火力变化下的反应、君臣佐使配伍时灵力引导的微妙差异、以及凝丹时手印与神识配合的一些思考和不解之处。
条理清晰,思考深入,甚至引用了不少丹道典籍的论述,可见她平日确实刻苦钻研,并未因宫中琐事而荒废丹道。这让她心中颇为赞许。
放下玉简,虞璎又拿起那个小巧的玉瓶。拔开以灵蜡密封的瓶塞,一股温和醇正的药香顿时逸散出来。
她小心地将瓶口倾斜,一粒龙眼大小、圆润饱满、色泽呈现均匀淡黄色的丹药滚入她白皙的掌心。
丹药表面隐隐有一道浅白色的丹纹环绕,虽然不算非常清晰流畅,但已然成型。她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青色灵光,轻轻拂过丹药表面,感受着其内里药力的融合程度与灵力分布。
仔细查验片刻后,虞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嘉许:
“嗯,你这黄芽丹,选材无误,君臣佐使搭配也算合理。火候掌握得尚可,看得出你在控火上下了功夫。药力融合大致达到了七成以上,丹纹初具,对于你目前的修为和丹道水平而言,能独立炼制出此等品质的丹药,已算是不错了。可见你平日并未懈怠,丹道根基打得颇为扎实。”
黄芽丹虽是低阶丹药,但能炼至七成药力且凝出丹纹,对于低阶丹师而言,已属难得。
苏晚晴听到虞璎的肯定,清秀的脸庞上顿时绽放出由衷的欣喜笑容,如同春花初绽,连忙欠身道:“多谢婉仪夸赞!晚晴定当继续努力,不敢自满。”
“不过,”虞璎话锋一转,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修行与丹道,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伸出纤指,指尖点在方才那枚玉简投射出的虚影文字中的一处,
“你这里提到,对‘赤芍’性烈,与平和之‘茯苓’同用,担心其药性相冲,故而选择大幅降低赤芍比例,以求稳妥。此想法虽显谨慎,却未免过于保守,失了丹道‘平衡中求变化’的妙旨。”
她声音清晰,娓娓道来:“赤芍性烈,主活血化瘀;茯苓平和,主利水渗湿,健脾宁心。看似一烈一平,属性迥异,实则若能把握其中关窍,非但不会损及药性,反而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关键在于火候与‘调和’二字。你若能在投入这两味药材后,将炉火转为文火,徐徐图之,同时……”她指尖再次泛起那丝青色灵光,在空中虚划,演示着灵力的流转。
“……同时分出一缕精纯的‘青木灵气’,柔和地渗透于二者药性之间,引导其戾气化生气,便能巧妙地将赤芍中潜藏的活血之效激发出来,与茯苓的健脾之性相辅相成。”
“如此炼出的黄芽丹,在固本培元的基础之上,便能多出一分疏通经络、化解体内郁结的妙用。这其中的分寸拿捏,火候转变的时机,灵力渗透的力度与角度,需你在日后炼制中,反复练习,细心体会,方能掌控由心。”
接着,虞璎又拈起掌心那枚培元丹,将其托近些,示意苏晚晴细看:“你再观此处丹纹,”
她的指尖轻点丹纹上一处略显模糊、转折稍显生硬的地方,“这里纹路滞涩,不够圆融流畅。这并非药材或火候问题,而是你在最后收丹凝纹,将丹药灵力彻底锁固成形的那一瞬间,心中求成之意过切,导致灵力输出稍显急促,未能做到圆转如意。”
丹道如修行,讲究的便是‘静’与‘恒’二字。心浮气躁,则丹纹不显;心静气和,方能感应丹药内部灵机变化,引导其自然凝结,成就圆满道纹。这一点,你需谨记。”
苏晚晴听得如痴如醉,屏息凝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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