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的手还握着刀柄,指节泛白。校场上的风卷起尘土,吹得他额前碎发乱晃。三千先锋队已经列好阵型,只等他一声令下。
军符挂在腰侧,沉甸甸的,压得他步伐比平时稳了几分。
他刚要开口,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南境制式铠甲的军官大步走来,脸上带着冷笑,直冲校场中央而来。
“死牢野狗也配执掌军符?”那人声音尖利,像铁片刮过石板,“北境将士的命,就交给这么个灶台边爬出来的货色?”
话音未落,铁辕侯猛地从旁站起,一掌拍在指挥台上。木桌应声裂开一道缝,茶杯跳起来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那人却没退,反而挺了挺胸膛,眼神挑衅地盯着叶天寒。
穆长风站在几步之外,原本还在低头看手中密报,这时缓缓抬头。他往前半步,伸手按住铁辕侯的手臂,声音压得很低:“此人是昭武伯系的人,特意从南境调来的。”
铁辕侯没动,但呼吸重了几分。
叶天寒没说话。他慢慢转过身,正对着那军官,嘴角忽然扬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刀刃出鞘前的一次轻颤。
他抽出裂天刀。
刀身宽厚,带着缺口,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他一步步走近,刀尖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那军官脸色变了变,脚下不动,嘴上还不服软:“你敢动我?我是朝廷命官,奉旨监军——”
叶天寒停下,抬手,刀尖抵上对方咽喉。
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再吠一声,”他说,“我砍你舌头。”
全场静了下来。连风都像是停了。
那军官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往后退了半步。可他还想开口,叶天寒手腕一抖,刀锋顺着脖颈往上推了半寸,离嘴唇只剩一线距离。
“你说完了吗?”叶天寒问。
那人咬着牙,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再出声。
穆长风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既然来了,不如说说,你来北境,到底带了什么命令?”
军官瞪着他,没答话。
穆长风也不急,只轻轻拍了拍袖子:“没有命令,擅闯军议重地,按律当斩。不过……”他顿了顿,“统帅大人刚上任,总得给点面子。”
叶天寒收回刀,转身走回高台。裂天刀归鞘时发出一声闷响。
“备战继续。”他说。
底下士兵立刻动作起来,没人多看那军官一眼。
那人站在原地,手捂着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穆长风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对方腰间。那里挂着一块玉佩,样式普通,可边缘刻着一圈细纹,像是某种标记。
他没声张,只把密报重新塞进袖中。
铁辕侯走到叶天寒身边,声音低沉:“就这么放他走?”
“现在杀他,只会让昭武伯有借口插手。”叶天寒看着北方,“等他再动手,我们就不是赶人,是拆窝。”
铁辕侯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穆长风走过来,站在叶天寒身旁,语气轻松了些:“刚才那一刀,差点真割了他嘴。”
“我知道分寸。”叶天寒说,“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知道他腰上那块玉佩是谁的东西吗?”穆长风问。
叶天寒摇头。
“血河宗。”穆长风说,“三年前他们和南境水师勾结,被查了一次,后来销声匿迹。这块玉,是他们的信物之一。”
叶天寒眯了下眼。
“看来昭武伯不光想搅局,还想借刀杀人。”他说,“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刀。”
穆长风笑了笑:“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统帅了。”
“我不是统帅。”叶天寒说,“我只是拿着这块符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军符,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风吹过来,掀起他衣角,露出腰间另一样东西——楚狂歌留下的刀谱,用布条紧紧绑在身上。
穆长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那人走的时候,往城门口方向去了。守门的兵说,他骑马出城,没带随从。”
“去哪?”叶天寒问。
“不清楚。但他临走前,和一个穿灰袍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在城门外的柳树下。”
叶天寒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校场尽头。
那里,先锋队已经整装完毕,战马嘶鸣,刀枪林立。
“传令。”他说,“加派两队斥候,盯住城门进出人员。凡是南境服饰、单独行动的,记下相貌行踪。”
穆长风点头:“要不要直接抓人?”
“不用。”叶天寒说,“让他传消息。我们等的是后面那个下令的人。”
穆长风笑了:“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我吃过太多亏。”叶天寒说,“所以现在,轮到别人头疼了。”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北面烽燧传来的警讯。敌军前锋距主营四十五里,速度未减。
叶天寒摸了摸左臂的伤,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他没管,只是把手伸进怀里,确认刀谱还在。
穆长风看着他:“接下来怎么打?”
“先守住三道隘口。”叶天寒说,“让他们知道,北境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地方。”
“要是他们不止这一路呢?”穆长风问。
叶天寒看了他一眼:“你是担心南边也有动静?”
“昭武伯倒了,他的人都慌了。”穆长风说,“狗急跳墙,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就让他们跳。”叶天寒说,“跳得越高,摔得越狠。”
他转身走向战马,脚步沉稳。校场上,士兵们已全员待命,目光齐刷刷望向他。
穆长风跟在后面,忽然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昭武伯到现在还没动手?”
叶天寒翻身上马,缰绳拉紧。
“他在等。”他说,“等一个能让我犯错的机会。”
“那你打算让他等到什么时候?”
叶天寒抬起手,抽出裂天刀,指向北方。
刀尖笔直,纹丝不动。
风卷起尘土,扑在那军官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