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阿敏带着满身血腥的部队,从北门仓皇出逃,向着关外狂奔。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永平城时,这里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祖大寿率领关宁铁骑,冲进了敞开的城门。
战马的铁蹄踏在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很快,马蹄声停了。
所有的关宁军士兵,都呆立在原地。
祖大寿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在剧烈颤抖。
入目所及,皆是尸体。
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街道两旁的排水沟里,流淌的不是水,是暗红色的血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血腥气。
整座城,几乎被屠空了。
“畜生……畜生啊!!”
祖大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是杀人如麻的武将,见惯了生死。
但这种毫无底线的屠杀,依然击穿了他身为人的底线。
“将军!府衙……府衙里抓到几个人!”
亲兵押着几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是几个身穿明朝官服,却留着金钱鼠尾辫的男人。
永平知府张凤奇、推官白养粹、同知陈此心、通判郭巩。
这几个软骨头,在阿敏入城时第一时间投降,帮着建奴搜刮民脂民膏,镇压反抗的百姓。
阿敏跑得太急,把这几条狗给忘了。
白养粹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脑门上全是血。
“祖将军饶命!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下官心里还是向着大明的!”
“被逼无奈?”
祖大寿跳下马,大步走到白养粹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睁开狗眼看看!这满城的尸体!这也是被逼无奈?!”
祖大寿双目赤红,唾沫星子喷了白养粹一脸。
“将军……我……我有八十岁老母在堂,求将军开恩……”
白养粹痛哭流涕,试图用孝道来博取同情。
“你还有脸提你娘?”
祖大寿怒极反笑。
“来人!把他娘给我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士兵抬着一张太师椅走了过来。
椅子上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太太,正是白养粹的母亲。
这老太太也是个奇葩,见了这满地尸体不害怕,见了祖大寿反而一脸倨傲。
“你们这些大头兵,还不快放了我儿?我儿可是大金国的官!”
祖大寿愣住了。
周围的关宁军将士也愣住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好得很!”
祖大寿缓缓拔出腰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你儿子卖国求荣,你这老虔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既然你这么喜欢大金国,老子就送你去见努尔哈赤!”
“噗嗤!”
刀光一闪。
那颗花白的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在白养粹的脚边。
那一脸的倨傲还凝固在脸上。
“娘——!!”
白养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祖大寿一脚踹翻白养粹,刀尖指着剩下的几个降臣。
“都给老子绑了!”
“还有那个白养粹,别让他死了!泼醒!”
“谢尚政!”
“末将在!”
谢尚政大步上前,甲胄上还带着攻打遵化时的血迹。
“你亲自押送这几个狗东西,还有之前抓到的那些建奴将领,立刻送往京师!”
祖大寿咬着牙,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
“告诉皇上,告诉京师的百姓。”
“永平的血债,咱们关宁军记下了。”
“这几个杂碎,一定要千刀万剐,祭奠这满城冤魂!”
谢尚政重重抱拳:“遵命!”
囚车隆隆,驶出死寂的永平城。
车轮碾过血泥,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辙印。
祖大寿站在城头,望着北方。
阿敏跑了。
但他跑不远。
“陈阳……”
祖大寿喃喃自语,念叨着那个在喜峰口创造奇迹的名字。
“你把皇太极打废了,这剩下的烂摊子,我祖大寿若是收拾不干净,还有什么脸面见辽东父老?”
风,卷起地上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
大明崇祯三年的春天。
来得格外惨烈。
......
崇祯三年,正月十五。
本该是上元佳节,花灯如昼。
但北京城的百姓,却无心过节。建奴虽然退了,但京畿之地的创伤还在,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恐慌。
就在这时,德胜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闷如雷的车轮声。
守城的士兵探头望去,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地平线上,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缓缓走来。
而在军队的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马车长龙。
车上全是人头!
硝制过的、狰狞的、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建奴人头!
一车又一车,堆叠在一起,仿佛是从地狱里拉出来的货物。
每辆车上都插着旗子,写着斩杀的敌军所属旗号。
“正黄旗!”
“镶黄旗!”
“正白旗!”
……
足足六万颗!
这不仅仅是数字,这是尸山血海堆出来的视觉冲击。
陈阳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身后跟着满桂和秦良玉。
“大捷!喜峰口大捷!”
“山西镇总兵陈阳,全歼建奴六万!阵斩五位贝勒!”
“皇太极败逃出关!”
骑兵们策马在城门前奔驰,高声嘶吼着捷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百姓们疯了。
“杀得好!杀得好啊!”
“呜呜呜……孩儿他爹,你看到了吗?陈总兵给你报仇了!”
“大明万岁!”
紫禁城内。
崇祯皇帝正在乾清宫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王承恩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皇爷!皇爷!”
“来了!陈总兵回来了!”
“还有……还有六万颗建奴首级!就在永定门外!”
崇祯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剧烈颤抖。
六万首级?
他猛地推开殿门,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变得尖利。
“摆驾!摆驾永定门!”
“朕要亲自去看看!”
自打皇太极兵临城下,这座大明的心脏就再也没有真正舒展过。
哪怕是前几日传来了永定门大捷的消息,也只是让百姓们暂时松了一口气,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依旧像阴云一样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鞑子退了吗?真的退了吗?会不会杀个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