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正在点烛火的竽瑟吓得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反应过来是惊雷落下。
她拍着胸脯,把灯放在桌角,轻声说道:“这春雷也太吓人了,好像在婢子耳边炸开似的。”
说着,看到温清宁又写了一张纸,忍不住说道:“这几个人名您反反复复写上一整日了,不如歇歇再动笔?”
“现在什么时辰?”温清宁放下笔问道。
竽瑟说道:“才刚过了申时。”
“侯爷可有回来?”温清宁惦记着小院,想问问沈钧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竽瑟摇头:“应该没……”
话没说完,就被院子里的说话声打断。
“可用过晚饭?”沈钧行问道。
“用了,郡君身边的竽瑟姑娘接进去的。”回话的是白日那位引路的管家娘子许婆子。
“再去灶上吩咐一声,煮点好克化的吃食送来。”沈钧行一面说,一面往里走。
许婆子怔愣了一瞬:“您要在这用膳?”
沈钧行点头,脚步不停地朝正屋走去。
温清宁听到动静迎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沈钧行,以及他身边的谢景俭。
二人都十分狼狈,一个锦袍湿透,头发还往下落水,一个甲胄染血,血水混着雨水往下落。
沈钧行和谢景俭同时停下脚步,低头望地,看到铺在地上写着字的纸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身水的自己最好不要进屋。
“很急?要不要先换身衣裳到耳房说话?”温清宁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我顺便收拾一下。”
谢景俭苦笑着看向沈钧行:“人在你府上能出什么事,倒让我这么失礼。借我一身新衣,要新裁制的没有上身的衣裳。”
“稍后再来。”沈钧行飞快打量温清宁一遍,见她没有确实没事,掉头就走。
大半个时辰后,三人一人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镈饦在耳房中坐成一排,一边吃一边说着话。
谢景俭把小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领头的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伤疤从右耳往左斜着划向脖颈……”
温清宁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询问道:“是这样的疤痕吗?”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谢景俭点了点头。
“那人是不是三十来岁,眉心极窄,两道眉毛几乎连在一起,给人一种死寂沉沉的感觉?”
听到温清宁的描述,谢景俭弯了弯唇角:“我猜的没错,你和那人果然认识。他是谁?”
“李岗,原本是挨个猎户,因为给妻儿报仇杀了几个人,被流放至驩州……如果没错的话。”温清宁脸色微沉,“人呢?”
“反抗拒捕,身中数箭,吊着一口气,问完话就死了。”
谢景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得温清宁面色几变。
他仔细观察着温清宁,看到她震惊又叹息的样子,忽然说道:“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得知郡君和那贼人认识,我还担心侯爷和郡君也加入那组织,成了里面的一员,又自导自演这一出,为的就是替孝仁太子和英国公府报仇。”
温清宁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完,接过沈钧行递过来的方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要不要侯爷帮你挤一挤脑子里灌进去的雨水?”
谢景俭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郡君能这么说我,可见你我也算的上是好友了。”
他笑了一会儿就笑不下去,无奈告罪:“我不该这么试探,是我错了,武安侯快些把手收回去,你那一手的血腥味太呛人了。”
沈钧行弯了弯唇角,收回手臂,在温清宁身边坐下。
谢景俭无语,这还没成亲呢,一句话就把人使唤得团团转,这要是真成了亲,沈钧行怕不是要被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你们也不能怪我怀疑,一大早就让我去小院看着,那龙武军的庄启章又是你的人,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演的一场戏。”
温清宁有些吃惊,没想到庄启章竟然是沈钧行的人。
“庄启章是外祖父亲兵的儿子,有幸逃过一劫,改换身份后凭军功入了戴昇的眼,成了他的亲信。”沈钧行说道,“戴昇身为龙武军将军,身份敏感,放个人在他身边更稳妥些。”
看似真诚的解释,却掩去了更重要的部分——庄启章是怎么逃脱的?又是谁帮他换的身份?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挣下军功入了龙武军的?除了庄启章,还有没其他人?有的话又安排在谁的身边?
谢景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脸坦荡,双眼写着“真诚”二字的沈钧行,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钧行只当看不见,把话题重新拽回小院。
“李岗死前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他们被骗了,还说要郡君离开长安。”谢景俭突然严肃起来,望向蹙眉的女子,缓缓说道,“听他的意思,幕后之人似乎把接下来的目标定成了你。”
“我?是李岗亲口说的?”温清宁问道。
“没有,他只让我帮忙带话,让你离开长安,似乎是对你插手破案一事十分不满。”
温清宁皱着一张脸想了想,开口说道“意思是有人找我阿耶救过的人来害我,然后这人临死前又良心发现让我快逃?”
她看了看笑着点头的谢景俭,又扭头看向脸色阴沉的沈钧行,沉声道:“说不通……别的人不好说,李岗不会害我,他的性格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他死前说被骗了……少卿先继续往下说。”
温清宁想了一会儿想不通,便让谢景俭先把事情说完。
谢景俭自无不可,继续说道:“除了故意被庄启章放跑的那一个,剩下三人全死了,这三人用的横刀上刻有‘修德府匠’四个字,可能是修德府的兵士。”
“这三人多大年纪?”沈钧行突然插嘴问道。
“瞧着都是三十多岁。”谢景俭说道
沈钧行表情凝重的吐出两个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