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一楼的大厅,成了大家临时的避难所。
所有灯都开着,惨白的光线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毫无血色。
没人敢回自己的房间。
工作人员挤在沙发上,连交头接耳都压着嗓子,生怕惊扰了什么。
沈月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还在为镜中的惊魂一幕而颤抖。
季宴修独自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与所有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垂着眼,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那道若有似无的黑气。它像活物,正随着他的心跳,轻微地起伏。
余清歌没有坐,她靠着一根木柱,冷静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她的视线,从大厅的布局,缓缓移到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山林。
这个局,布得很大。
民宿,只是棋盘上的一颗子。
突然,头顶的吊灯,开始疯狂闪烁。
余清歌眼睛微眯,淡然开口:“她来了。”
“滋啦~”刺耳的电流声后,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啊!”压抑的惊叫声,在黑暗中炸开。
“鬼!鬼来了!”
有人打翻了水杯,有人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恐慌瞬间蔓延。
余清歌瞬间警惕起来,“大家不要慌!不想死就全部都别乱,安静的坐好!”
闻言,瞬间所有人都又安静了下来。
就算平时不喜欢她的也不敢不听,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玄学大师的名头,在这生死关头,不敢不听。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诡异的,极富节奏的敲击声。
叩,叩叩,叩。
那声音不像是雨点,也不像是树枝刮擦。它很清晰,仿佛有人正用指甲,不紧不慢地,同时敲打着这栋木楼的每一扇窗,每一寸墙壁。
它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将这栋孤零零的民宿,彻底包围。
余清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一束冷光,刺破黑暗。光柱照亮了离她最近的窗户。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有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余清歌一个冷眼扫过去,“不想死就安静点!”
玻璃窗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而就在那片水汽上,一个个扭曲诡异的符号,正被人从外面,一笔一划地,慢慢画出来。
那不是人类的手指,更像是某种尖锐之物,留下的深刻划痕。
季宴修猛地站起身。
他看见,那些符号出现的同时,他手腕上的黑气,颜色变得更加浓重。
一种被窥伺,被锁定的感觉,让他浑身发冷。
敲击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悠远、哀伤的哼唱声。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穿透了墙壁,穿透了黑暗,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曲调很古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几个胆小的女场务,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竟不自觉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挪动脚步。
“堵住耳朵!别听!”余清歌的声音,瞬间惊醒了众人。
她快步走到季宴修面前,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他手腕上的黑气。“这不是普通的诅咒,是血祭的阵法。施术者就在这山里。”
直到这刻,她才反应过来。
她的话,让季宴修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需要你的血。”余清歌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季宴修伸出手,这一次,他连问都懒得问,被要得太多了,直接免疫了都。
余清歌抽出发间的银簪,再次刺破他的指腹。
自从有了季宴修,她特意自己做了个簪子,时常都是用簪子挽发,为的就是方便取血。
殷红的血珠,比上一次,颜色更深,透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她没有用血去画符,而是拿出那本皮面手记,翻到空白的一页,将书平摊在桌上。
自从拥有了阿瑶前辈的记忆后,她就得知了,王奶奶给她的那个骨针和手记,根本不是普通的手艺传承。
这东西,功能多得很。
她用簪尖,引着那滴血,悬于纸张上方。
“它在找你。”余清歌看着季宴修,“现在,轮到我们,去找它了。”
她松开簪子,那滴血,没有落下,而是违反常理地,在纸面上方一寸处,开始游走。
它像一个有生命的红色指针,迅速地,在空白的纸页上,拉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血线蜿蜒,曲折,最终勾勒出的,是一副简易的地图。
正是这片山区的地形图。
而血迹的终点,停在地图右上角一个被标记出来的,小小的建筑图案上。
那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山神庙。
“献祭的,不是人。”余清歌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想用你的气运和这里的恐惧,喂饱一个被他扭曲了的山神。”
她话音刚落,外面那阵哀婉的哼唱,骤然变成了凄厉的尖啸。
整栋木楼,都开始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报警!我们快报警下山!”老张的声音,带着哭腔。
“来不及了。”余清歌收起手记,看向窗外那片漆黑的深山。“阵法已成,这山,现在只进不出。”
“离开,只会死得更快。”她转头,看向季宴修。“我要去那里,否则大家都要死。”
“我们一起去。”季宴修纠正她,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他走到她身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恐惧依旧盘踞在他的心头,可看着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挡在他身前的,单薄却可靠的人。
他发现,另一种更强大的情绪,压倒了恐惧。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余清歌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她从背包里,翻出一沓黄符,塞给老张。
“把这些,贴在所有的门窗上,天亮之前,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完后,她特意看了一眼其他人,神色认真,“如果不想死,你们都最好听我的,不然出了事,自己受着。”
老张颤抖着手,接过那沓沉甸甸的黄符。
余清歌拉开民宿的大门。
一股夹杂着腐烂树叶和潮湿泥土气息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门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女人的尖啸声,就在黑暗深处,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