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的人,就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将余清歌挡在了自己身后。
“怎么了?”余清歌察觉到他的异常。
“那个人……”季宴修的声音压得很低。
余清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个“判官”,已经走开了,正和其他人一起,搬运着一个巨大的,盖着红布的箱子。
她眼中金光微闪,瞬间看透了那人的本质。
皮囊之下,是一团污浊不堪的黑气,和一个早已被侵蚀得面目全非的灵魂。
“秦爷。”余清歌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祠堂。“傩戏,真的能驱鬼吗?”
正在指导周晓晓的秦爷,动作一顿。
他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看向余清歌。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祠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几个正在排演的年轻人,也都停下了动作,不善地看着她。
“我只是好奇。”余清歌放下刻刀,站起身。“如果请来的不是神,而是比鬼更可怕的东西,那该怎么办?”
她一步步,走向那个扮作判官的年轻人。
“比如,用活人的气运和恐惧,去喂养一个邪神。”她的声音冰冷,剖开了祥和的表象。“我说的对吗,周副院长的‘朋友’?”
那个“判官”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画着油彩的脸,扯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你,知道的太多了。”他的声音,不再是年轻人的清亮。
话音落下的瞬间,祠堂的大门,“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
天井投下的阳光,被一股凭空出现的黑雾,彻底遮蔽。
整个祠堂,陷入一片昏暗。
那些穿着戏服的年轻人,脸上原本只是油彩,此刻却像是活了过来,一个个表情变得狰狞可怖。
他们转过身,将余清歌和季宴修,团团围住。
一场以傩戏为名的献祭,正式开始。
祠堂大门轰然闭合,将午后的阳光彻底隔绝。
天井洒下的光柱,被一股凭空涌现的黑雾吞噬,瞬间黯淡。
光影交错间,整个祠堂陷入一种诡异的昏暗。
木梁上雕刻的瑞兽,此刻仿佛都扭曲了面孔,投下狰狞的阴影。
空气里陈旧的木香与香火气,被一种腐烂的腥甜味迅速取代。
那味道,像是祭坛上腐败的贡品,又混杂着泥土深处的阴冷。
一声闷响,祠堂角落那个盖着红布的巨大箱子,盖板自行弹开。
滚滚黑雾从中喷涌而出,伴随着无数凄厉的,细碎的哀嚎。
那些穿着戏服的年轻人,脸上的油彩仿佛活了过来。
原本静止的线条开始蠕动,勾勒出或悲或喜的极端表情。
他们的眼珠,变成了纯粹的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嘿嘿……嘿嘿嘿……”扮作判官的年轻人,发出沙哑而苍老的笑声,脖颈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扭曲着。
他一步步走向余清歌,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小姑娘,你的命格,很特别。”
“用来做新的容器,再好不过。”
季宴修瞳孔紧缩,将余清歌死死护在身后。
他能看见,那些村民的身体里,灵魂早已被黑气侵蚀殆尽,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而那个“判官”,正是所有黑气的源头。
“滚开。”季宴修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压抑着。
“判官”的视线,越过季宴修,贪婪地落在余清歌身上。
“至阳之血……天煞孤星……真是完美的组合。”
“只要吞了你们,我就能……彻底摆脱这副皮囊!”他猛地张开嘴,一团浓郁的黑气,如毒蛇般射向余清歌。
余清歌眼神一凛,从季宴修身后侧步而出。她没有躲闪,而是任由那股黑气冲向自己。
就在黑气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胸前挂着的一枚不起眼的玉佩,骤然爆发出温润的白光。
那光芒形成一个透明的护罩,将黑气尽数挡下。
黑气与白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消散于无形。
“地府的庇护?”
“判官”的声音里,透出惊疑。“看来你不是普通的玄师。”
余清歌冷笑一声,指尖银光流转。
“现在才知道,晚了。”她手腕翻转,数枚淬了朱砂的铜钱,脱手而出。
铜钱在空中划出金色的轨迹,精准地射向周围那些被控制的村民。
“叮!叮!叮!”
铜钱嵌入村民的额头,金光一闪,他们身上的黑气瞬间被逼出体外。
那些村民身体一软,纷纷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直播间的画面,在祠堂变暗的瞬间,就陷入一片雪花。
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和观众们疯狂滚动的弹幕。
【怎么回事?黑屏了?我靠!关键时刻!】
【刚刚那个判官的声音变了!好吓人!】
【出事了!绝对出事了!节目组快报警啊!】
祠堂内,形势逆转。
“判官”见自己的傀儡被破,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诡异。“有点本事,但还不够。”
他双手高举,祠堂地面上,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竟亮起血红色的光。
一个巨大的,与山神庙内如出一辙的阵法,浮现出来。
秦爷和新来的周晓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到阵法的两个角落。
他们的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
“秦爷!”季宴修心头一紧。
“别管我们!”秦爷咬牙大喊,脸上青筋暴起。
“这是我们村子欠下的债……毁了它!”
“债?”余清歌眯起眼。
“他不是人!”秦爷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是百年前,被村民献祭给山神的第一个祭品!”
“他回来了……回来报仇了!”
“判官”狂笑起来,声音在祠堂内回荡。“报仇?不,我是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你们的命,你们的气运,都是我的养料!”
血色阵法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地面传来。
季宴修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被疯狂抽取。
那种无力感,比在山神庙时,强烈百倍。
他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季宴修!”余清歌扶住他。
她看到他手腕上,那道消失的黑气,竟再次浮现,而且颜色更深。
“没用的。”“判官”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这个阵,以整座山的怨气为引,以你们的血为祭。”
“除非你们能毁了这座山,否则,谁也别想出去!”
余清歌看着季宴修苍白的脸,又看了看阵法中痛苦挣扎的秦爷和周晓晓。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
她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本皮面手记。
这一次,她没有翻开,而是直接将它按在自己的心口。
“阿瑶前辈,借你的力量一用。”她轻声低语,仿佛在与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对话。
话音落下,手记的皮面上,古老的纹路,竟一一点亮,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