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气息,薄如蝉翼,却阴冷刺骨。
它像一根无形的毒藤,缠绕在季宴修的手腕上,随着他劈砍竹筒的动作,若隐若现。
余清歌的笑意,凝在嘴角。
阳光,竹林,潺潺溪水,摄像机后工作人员的低声笑语,构成一派祥和。
可她眼中,这片祥和的背景,被那抹不祥的灰黑,撕开一道裂口。
周副院长他身上,就有这种气息。
一种交易过的,被标记的,腐朽味道。
“怎么了?”季宴修停下动作,将一截处理好的竹筒递过来。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余清歌的手。
余清歌下意识后撤半步,避开了接触。
季宴修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眼中的光,黯淡了一瞬。
“我手脏。”余清歌寻了个蹩脚的借口,垂下眼帘。
她不能碰。
这种嫁祸于人的邪祟气息,最喜渡人。
一旦沾染,便如附骨之疽,极难剥离。
直播间里,弹幕再次沸腾。
【避嫌?现在才想起来避嫌?晚了!】
【我不管,小情侣刚刚那个对视,甜到掉牙!】
【我怎么感觉余姐好像有心事,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新来的女嘉宾沈月,端着一碗腌好的肉,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季老师,我,我不太会弄,您能教教我吗?”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不住地往镜头方向瞟。
季宴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正要拒绝,余清歌却忽然开口。
“季老师,你的竹筒,好像裂了。”她的声音清冷,像山涧的溪水,瞬间冲散了沈月的甜腻。
季宴修低头,看向手中的竹筒,完好无损。
他抬眼,对上余清歌那双清亮又深邃的狐狸眼。
她眼中,写着不容置喙的警告。
季宴修心领神会,他将竹筒放下。
“抱歉,我需要处理一下。”他转身,走向溪边,与所有人拉开了距离。
沈月的笑,僵在脸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啊!余姐刚刚是吃醋护肤夫了吗?简直太甜了!】
【救命啊!我要磕上头了。】
【这对cp居然意外好磕,离了个大谱。】
拍摄间隙,众人各自休息。
季宴修独自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余清歌拿着两瓶水,走了过去。
她将其中一瓶,放在他身边的石头上。“昨晚,你和周副院长,有过肢体接触?”季宴修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烦闷。“他想跑,我拦了一下。”
“抓的哪?”
季宴修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示意了一下。
正是那股黑气,盘踞最浓郁的地方。
余清歌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如此。
那不是普通的怨气,而是一种媒介。
周副院长,只是一个被污染的宿主。
他将这道“标记”,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转移到了季宴修身上。
“那是什么东西?”季宴修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一种黏腻的不适。
仿佛有什么肮脏的东西,黏在了他的手上。
“一个很麻烦的东西。”余清歌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不远处的摄制组。
沈月正和经纪人抱怨着什么,眼神不时怨毒地瞟向这边。
“接下来,不管谁靠近你,都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
“你呢?”季宴修反问。
“我?”余清歌自嘲地勾了勾唇,“我百无禁忌。”她的体质,寻常邪祟近不了身。
可季宴修不同,他的至阳之血,是最好的“净化器”,也是最完美的“容器”。
那东西,会慢慢侵蚀他的气运,直到将他吞噬殆尽。
夜幕降临,民宿的小院里,燃起了篝火。
竹筒饭在火上烤着,发出“噼啪”的轻响,肉香混合着竹子的清香,弥漫开来。
气氛正好。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的宁静。声音,来自二楼沈月的房间。
老张一个激灵,手里的烤肉都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向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
季宴修和余清歌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冲向木楼。
沈月的房门,被反锁了。
里面,传来疯狂的砸东西声,和她语无伦次的哭喊。
“别过来,滚开!啊!”
季宴修一脚踹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房间里,一片狼藉。
而沈月,正蜷缩在墙角,抱着头,瑟瑟发抖。
她面前的梳妆镜,从中间裂开,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镜子……镜子里有东西……”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张壮着胆子,朝那面裂开的镜子看去。
镜面倒映着屋内的景象,并无异常。
“沈月,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不是!”沈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
“刚才,我看到镜子里,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对着我笑!”
余清歌的目光,没有看镜子,而是落在沈月的手臂上。
那里,有一道清晰的,淡淡的黑色指痕。
与季宴修手腕上的气息,同根同源。
下午,沈月假装请教时,衣袖曾不经意地,擦过季宴修的手腕。
仅仅是那一下,就足以让她沾染上厄运。
这个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霸道。
它以季宴修为中心,形成一个场。凡接触者,皆会触发霉运,并产生恐惧。而这份恐惧,又会反过来,滋养那股黑气,让它变得更强。
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不是幻觉。”余清歌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她走到那面裂镜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裂痕的中心。
一股冰冷的,带着怨毒的意念,顺着她的指尖,瞬间传来。
【下一个……就是你……】一个阴森的女声,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余清歌面不改色,指尖金光微闪。
那股意念,如受惊的蛇,迅速退去。
她收回手,转身看向面色凝重的季宴修。“看来,我们惹上的,不是鬼。”
“那是什么?”季宴修眉头一皱。
“是一个‘局’。”余清歌走到窗边,看向民宿外,那片被夜色吞没的,无边无际的深山。
“一个以你为饵,用恐惧和厄运,来献祭的局。”
她的话,让在场的工作人员,毛骨悚然。
老张的嘴唇哆嗦着,看向季宴修“季……季影帝……”
季宴修的脸色,冷得像冰。
他不是怕,而是愤怒。愤怒于这种被人当做棋子,肆意摆布的无力感。更愤怒于,这东西将余清歌也卷了进来。
“有办法解决吗?”他只看着余清歌。
余清歌沉默片刻。“办法,就是破局。”
“怎么破?”
“找到设局的人。”余清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或者,他献祭的东西。”
她拿出手机,幽冥通App上,没有任何任务提示。
这说明,设局的很可能不是阴间的“业务范围”。
“今晚,谁都别睡了。”余清歌环视众人。
“特别是你。”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季宴修脸上。
“你睡着的时候,是它最好的,动手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