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医中心解剖室。刺眼的无影灯下,冰冷的钢制解剖台上,周维民赤裸、浮肿、遍布尸斑的躯体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福尔马林和一种肉体腐败前特有的微甜腥气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市局技术中队队长、资深法医林默博士一身深绿色手术服,戴着N95口罩和防护面屏,手上套着三层乳胶手套,正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规范解剖。银色的解剖刀精准划开皮肤、筋膜、肌肉,发出极其细微的切割声。他身边跟着助手和神情极度凝重的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张志诚、以及眼眶微红、脸色紧绷却强迫自己死盯着解剖台每一个细节的林悦。
胸腔打开,肋骨被分离器撑开。泛黄发硬的脂肪包裹的暗红色心脏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一个不锈钢托盘里。林默戴上高倍放大头镜,用镊子翻动着心脏,仔细检视着冠状动脉和心肌的每一个角落。他眉头紧锁。
“心脏肥大明显,冠状动脉粥样硬化严重,”林默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低沉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左旋支近端粥样斑块巨大,造成管腔狭窄接近85%以上。这种程度,确实有很大猝死风险……”他仔细剖开心肌内部,寻找坏死病灶。
张志诚轻轻吐了口气,瞥了一眼身边的林悦。林悦紧抿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林默突然停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和难以置信的疑惑。他剖开心脏的动作更仔细了。“心肌未见明显新鲜的、符合大面积心梗特征的凝固性坏死灶。”他反复检视,“没有!一点都没有!”
解剖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声。心梗导致猝死,核心证据就是心肌坏死!没有坏死灶,意味着死因绝非心梗!
林悦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希冀的光,身体微微前倾。
张志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林博……这……”
“继续!”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解剖台无影灯的光聚焦在他戴着面屏的脸上,映出他极其专注、如同在蛛网中寻找唯一线头的侦探般的眼神。解剖刀移向腹部脏器。当打开腹腔,检查胰腺和周围组织时,林默的目光骤然一凝!
他手中的器械停了下来。在胰腺附近,一小片极其细微、颜色略深、与周围正常组织界限稍显模糊的区域!经验告诉林默,这不正常!是某种组织反应?
“提取…血液,肝脏、肌肉组织…还有这胰腺附近的…”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指挥着助手,“全部做高灵敏度毒药物分析!特别是胰岛素!重点筛查胰岛素!”
助手立刻照办,小心翼翼地取样封装标记。
接下来是体表检查。林默几乎是在用放大镜一寸寸地检视着周维民冰冷松弛的皮肤。从指尖、手臂、手肘、腋下、腹股沟、脚踝……特别是静脉血管可能穿刺的部位。时间在令人心焦的沉默中流逝。
突然,在周维民左侧腹部靠近髋骨上沿的隐蔽位置,一处极其不易察觉的、几乎被皮肤褶皱完全遮盖的微小区域,林默的动作停滞了!他用镊子轻轻拨开松弛的皮肤皱褶,在那片因为死亡时间稍长而开始呈现苍白色的皮肤上,赫然暴露出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要融入皮纹的暗褐色小点!
“皮下针孔!”林悦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颤!她不顾解剖室的规定,猛地往前踏了一步!
张志诚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但眼神同样充满震惊。
林默没有说话,用锋利的手术刀,极其精细地切开了针孔周围大约指甲盖大小的皮肤组织样本,仔细地收入另一个贴好标签的采样瓶。
两天后,市局毒物实验室的加急报告被送到张志诚和林悦面前。冰冷的数据犹如死神的宣判:
死者周维民血液样本中:检出高浓度人胰岛素残留(超出人体正常分泌水平15倍以上)。
肝脏组织样本中:检出异常高浓度的胰岛素原(c肽)前体碎片。
死亡现场提取物(死者口角擦拭物)中:未检出任何常规治疗心脏疾病的急救药物成分(如硝酸甘油片屑等)。
死亡时距最后一次进餐约2小时(餐后血糖应处于较高水平),但死者血糖浓度处于极低水平,强烈指向外源性胰岛素作用。
体表隐秘针孔组织样本处发现微量与胰岛素注射相关的皮肤组织反应痕迹及极为微量的非处方润肤剂残留。
结论简洁而致命:高度怀疑死者周维民系遭遇外源性高剂量胰岛素注射导致急性低血糖昏迷,继而引发心跳呼吸骤停死亡。其生前严重的心脏病变或被利用作为掩盖真实死因的背景条件。伪装成突发心梗的杀人灭口行为高度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