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静立屋中,指尖微颤。
眼前的假人不再是诱饵,而是一道诱他破势的“心墙”。
他低头,地砖四角不知何时已浮现出淡红微光,宛如血线绽裂,隐隐勾勒出四方杀阵图纹。
那一刻,气息骤变,温度陡降。
“这是……精心布置的局。”
他脚尖一点,身形暴退数尺,黑影几乎贴地掠出。
然而下一瞬,天顶垂下一道脆响!
“咔嗤!”
琉璃灯芯砸落,火油飞溅,与火石接触之刹,轰然点燃!
火舌四起,灯火暴涨,将整个屋宇照得明如白昼。
“来了。”
无面眼神骤沉,猛然转身之时,十道夜影破窗而入。
——夜行十子,玄鸦手下暗卫中最精锐的一环,皆以一敌十杀辽国特使,从未曾失手过。
他们不语,不吼,出招即杀,招式如弦如网,一招杀心,一步不退。
面对十人圆形包围的场景,无面也动了,身如影分,瞬间贴近侧翼,一记“反腕挑脉”,划破一人颈动脉,血喷如线。
他借尸体跃起,反手双匕破风。
然而,就在他杀入第三人时,对方竟以“锁心逆斩”反破匕锋!
“铛——!”
短匕第一次偏斜,划伤无面手腕,溅出一道血线!
他眸光一凝,不退反进,肘击对方下颌,再以脚刃切喉,一击封喉!
——仅此一人,便耗他两式半步。
玄鸦在屋脊之上望着这一瞬,眉心皱起。
“能逼他破形,夜十也算尽责了。”
她低声传令:“收紧阵脚,不许再让他借势脱影。”
无面不语,短匕一转,如弯月般划落第四人眉心。
接下来的数息,他仿佛重新找回主节奏,五式连破六人。
夜行十子,仅余一人,一声低吼,纵身扑杀!
——嘶啦!
无面挥匕入胸,鲜血染腕,至此十子皆灭。
他喘息微促,额角一滴冷汗滑落,左腕染血,呼吸却仍冷如冰霜。
但那短短十息,他“受创、破节、再回攻”的过程,已如利刃试锋。
不再是碾压,而是硬杀。
他站定,微微喘息,最后一具尸体倒在他脚边。
无面低头,看着那名夜影者脸上尚未褪去的狠意。
片刻,他低声喃喃:“好久没有受伤了……这些家伙——有点意思。”
声音极低,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下一瞬,他再次踏入火光,杀机未减。
鲜血滴落,落在地砖之上,正好滴入了浮现的四角杀纹。
“啵——”
阵纹骤灭,火光亦随之黯淡。
无面冷笑一声,目光一扫四方。
“如果是局,这也太浅了。”
他脚步未止,朝内堂踏出一步。
却听窗外一声厉啸。
“杀!!”
四面八方,五十名青阳死士如潮水冲入!
这些人也许没有那十人强,但是都是不畏生死的人,手持火铳,带着必死的决心。
每一招,每一式,不留余地。
无面一动未动,身形沉入阴影之中,眼神中尽是蔑视。
他如幽魂,双匕交错反转,化身杀戮风暴,游走在杀阵与火光之间。
第一波死士刚逼近,他突刺而出,瞬闪三步,刀锋入喉、斜切腹脉、脊骨断裂,三人几乎在同一瞬倒地。
一名持火铳死士刚拉开火帽,眼前一黑。
匕首已从下颌刺入天灵,整个人被钉在木柱之上,连扳机都未能扣下。
三人合围?
他忽然低伏如兽,刀刃反手挑开一人膝盖,侧身翻滚,匕尖穿过胸甲,一击穿心。
另外二人刚想追上去,却已不知何时被他绕至背后,脖颈处寒光一闪,血如泉涌。
五人围堵?
他倏然跃上横梁,身形疾掠无声,从屋顶翻落之际,双肘带动肩力,硬生生将一人头骨击碎,顺势劈开另两人锁骨。
第四波死士学乖,结盾列阵。
他却不再硬攻,反而以死尸为掩,掠影而绕,从一具倒地的尸体后突刺而出,匕首自胸甲破口穿入——直取心脏!
火铳齐响,他以尸挡弹,再借爆炸烟尘贴身翻入后排,刀风卷残影,四人喉颈齐断,如同一线穿珠。
空气里是烧焦的铁、滚热的血,和他匕首刃口带出的白汽。
无面终于再次受伤。
左肩衣襟焦糊,腰际被划出一道长痕,血流不止,却全然无视,动作未缓半分。
每杀一人,他呼吸便重一次;
每接一招,他身上便多一道血印。
可他仍如执念般前行,踏血、破阵、无人可挡。
青阳死士,五十人,仅余六人尚存。
他们不再冲杀,只是恐惧地后退。
——他们不是胆小,但他们第一次感受到:
「眼前这个人,不是人。」
「是一头从地府裂缝中,缓缓走出的活阎王。」
无面缓缓直起身,双匕低垂,鲜血沿着刀锋滴落,如雨点敲响血泊。
他的右臂轻轻一颤,鲜红顺着指缝而落。
他仍未停步,却终于低声咳出一口浓痰,带血。
——
与此同时,玄鸦悄然登上屋脊,夜风卷动她的黑羽披风,面具下的眉心紧锁如刀锋。
她从未见过这种杀法。
无面不是杀手,也不是刺客。
他是灾厄,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不是刺客……”她低语,声音仿佛也在颤抖,“是恶鬼重生,是天劫化形。”
但她的眼眸,却骤然亮起几分寒光。
“夜行十子和五十死士……至少撕开了他三分命数。”
玄鸦缓缓握紧了指尖藏针,指腹已沁出血痕。
“这就是极限了。”
她明白,此刻若不动手,便再无机会。
“我不出手,他就不会死。”
“可只要我同归于尽——他也未必能活。”
今夜,她不再赌他会露破绽,而是赌自己能把他活活困死。
——这一次,不是诱杀,而是决杀。
而在庭院另一隅,萧然与慕容冰并肩而立,皆未动。
他静静望着屋中血影翻腾,目光如刃,却毫无情绪波澜。
“她要动了。”他轻声道,语气笃定。
“她还有几成胜算?”慕容冰问。
“最多两成。”萧然淡淡道,“但她会赌。”
慕容冰偏首看向他,银针在指间无声转动:“你不阻止?”
他平静地说,“她若杀得了无面,那他便该死。”
“可如果……她没杀成呢?”
萧然嘴角微勾,声音比夜风更冷:
“那我出手,只需一枪。”
他负手而立,仿佛整座风雨欲来的杀局,都不过是他案上的一枚棋子。
——
此刻,天幕无星,夜色如墨。
屋脊之上,玄鸦足尖一点,羽影破风,正欲如厉刃坠下。
杀机已至顶点。
也就在那一瞬——无面猛地抬头,目光直刺屋顶,一道血光未散,双匕斜指。
他等的,正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