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之上,夜风如刃。
玄鸦的身影如黑羽般扑坠而下,长针出袖,袖中藏刃,一瞬穿风裂影,直取无面眉心!
她不再藏形,不再试探,不再布局。
这一刻,她将十年所学、百日苦修、三日筹谋,全数倾注于这一刺。
——她赌的,是他的疲惫,是他的伤痕,是他终于不再无懈可击的那一瞬空隙!
【他杀的那十人,从天都就开始跟着我。】
【这仇,必须报!】
【若我不出手,那他下一刀……就是刺进殿下的心口。】
她咬牙,眸光冷冽如刃。
这一次,不是为了功勋,不是为了荣耀——只是为了,不再让他活着。
屋下火光未灭,浓烟翻腾如怒浪,照得她整张面具都仿佛在燃烧。
无面骤然抬头。
那一瞬,他眼中没有惊,没有惧,只有——等待。
他早就等这一刻。
他脚下杀阵早已熄灭,但他未曾离去。
鲜血、尸体、焦油、断刃……他布下的,不只是伏击后的残局,而是一道“诱她坠杀”的血网。
他动了。
双匕横交,旋身而起,刃光如月升天!
就在玄鸦飞刺将至的瞬间,无面逆势弹身而起,整个人如鬼影拔地,直迎而上!
“锵——!”
刹那间,两柄极薄匕刃在空中激撞,火星四溅!
空气震出一圈涟漪,杀气瞬间沸腾!
玄鸦双匕交错翻飞,步伐诡谲,攻势如蛇影穿林、鹤击九幽,力求一击毙命。
无面却不退不闪,只以一寸之差化解每一击。
两人身形交错,如两道黑线交织,倏忽合倏忽离。
一招快过一招,一式狠过一式!
此刻已非“杀”字诀,而是刺客间的“猎杀棋局”!
——拼的,是判断。
——赌的,是下一招落空。
“你本是天都刺客一员。”无面忽然冷声,“现在竟然反戈一击,来阻止我杀废太子。”
“我不是阻你。”玄鸦呼吸平稳如风,“我是在杀你。你敢杀他,我就要你死。”
“你以为我受了点伤,你就会有机会?!简直太可笑了。”无面回身横扫,一记肘击逼退玄鸦。
玄鸦反身后掠,脚尖一挑,从衣摆中弹出数枚细针,瞬发而出!
无面眉头微蹙,右手匕首一转,将匕封在身前,火光一闪,竟借针光反打!
“嘶——”
玄鸦侧肩中刃,长发披散,黑衣染血!
她没有叫出声,反手再攻,招式反而更狠!
“不自量力的蝼蚁!”无面冷笑。
玄鸦不语,招招直取咽喉。
杀意如潮,冷风刺骨!
可无面却似早已算好她的气息流转、步伐起落。
骤然间,玄鸦脚下一滑,步法一乱。
“太迟了。”无面低语。
匕首划空,寒光袭喉——
“噗嗤!”
血溅一尺,玄鸦整个人被震飞数丈,重重摔落在屋脊一侧!
“玄鸦!”
一道疾影破风而来,一双手及时将她接住。
——许文山,身披轻甲,面色焦急。
“别说话。”他低声,紧紧抱住她。
玄鸦眉间一抖,强撑睁眼,声音虚弱却冷静:“他……太强了。”
“无妨,有我在。”许文山眼神一沉,抬头望向血帐中缓缓转身的那道黑影。
无面站立原地,双匕低垂,血水滴落如线。
“又来一个替他挡刀的?你不是为她出手,你是来给他拖时间的吧。” 他声音低哑,透着一丝嗤笑。
许文山轻轻将玄鸦安置在屋脊下的横梁上,指尖一握她的掌心,低声道:
“安心。他杀不了我。”
“就像上次一样——这次,我照样不败。”
话音未落,他已拔刀而出,身形如雷掠风,一道刀光横空斩下!
无面缓缓转身,第一次,眼中露出几分凝重。
“许文山。”他低声冷笑,“萧景玄手下头号战将。”
“我倒真想见识下——你们沙场杀人的法子,和我刺客之道,谁更致命。”
——
许文山身后,青阳玄甲兵倾巢而出。
盾列如墙,刃如森林,将萧然与慕容冰层层护住,杀意如潮。
萧然却缓缓抬手,制止众人。
他独自走出,步履沉稳,仿佛跨出整座城池的命运。
身后,是火光、鲜血与兵卒;
而他手中——无刀无剑,唯有那柄乌黑之枪。
枪口,指向那踏血而来的黑影。
无面凝视他,嗤笑出声:
“你就是萧景玄?”
“就凭这几块破铁皮,也想挡我?”
萧然眼神平静,声音却如冰封长河:
“能不能挡你,我没把握。”
“但你若再踏一步——我开枪。”
无面眉头一挑,身形微压,语气如钝刀刮骨:
“枪?”
“你这玩意,叫枪?”
他一步踏前,语声更冷:“你在犹豫。”
“你不是杀手。”
“你也不是王。”
“你只是个,怕赌输的凡人。”
萧然的指节轻颤,却始终未动。
他缓缓抬眸,眼神如刃,嗓音低冷:“杀你,不需要勇气。”
“我开枪——不是为了赢。”
“而是让你明白:你这辈子,第一次看错了人。”
……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屏住呼吸。
萧然的指节扣在扳机上,食指轻轻一压。
他曾想过这一刻无数次。
他是穿越者,他知道火器的杀伤力,尤其是这把“现代之枪”,可一击穿金裂骨。
但——他只有五发子弹。
而他也清楚,无面……
可能还未露出真正的底牌。
如果无法一枪击毙无面,那么手枪的事就会暴露。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大杀器,那么后续的刺杀将会更加隐蔽,更加防不胜防。
若他赌错,那不是一条命,是整个丹阳城的沦陷。
他望着眼前之人,忽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曾在流放途中,仰望铁窗、牙缝中咬血、手握腐肉与泥沙,熬过一夜夜噩梦的自己。
那一刻,萧然的手指——微微颤了。
他……在犹豫。
帐外一阵微风卷起,角灯轻晃,暗影中,一个苍老却稳如山岳的身影悄然现身。
老齐静立树下,衣袍微动,双手垂在袖中,望着萧然,神情沉静无波。
他已在那儿站了很久。
帐中所有人心弦绷至极致。
萧然的指节微动,却始终——未扣下那最后的击发。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拨动了尘封多年的琴弦:
“殿下,老奴在这,何必由你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