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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风裹着碎雪,打在百草堂的青石板台阶上,簌簌作响。王宁正弯腰扫着阶前的积雪,竹扫帚划过地面,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缝隙里还嵌着些干枯的药渣——那是昨日煎药时溅出的陈皮末,混着雪水,倒有股说不出的暖香。

他穿件藏青色的厚棉袍,领口和袖口磨得发亮,却洗得干干净净。左手虎口处有道浅褐色的疤痕,是十年前在广西采罗汉果时被藤蔓划伤的,如今倒成了标记——乡邻们总说,“王掌柜手上带疤,抓药准得很”。此刻他额角沁着细汗,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很快又被风卷走。

“哥,该翻药了。” 王雪从里屋探出头来,她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朵干制的金银花,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夹袄洗得有些发白,却衬得眉眼越发清亮。她手里捧着个竹簸箕,里面摊着些深褐色的果实,圆滚滚的,表皮覆着层细绒毛,正是罗汉果。

王宁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接过簸箕放在门口的长凳上。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果实,指腹蹭过绒毛,留下淡淡的痕迹。“这批果成色不错,你看这纹路,” 他拿起一个递给王雪,“深褐里带点金黄,绒毛密得能粘住细灰,准是霜降前采的。”

王雪凑近了看,鼻尖几乎碰到果实:“还是哥厉害,上次钱老板送来的那批,青乎乎的,绒毛稀得像秃子的头发,你一摸就说不能收。” 她说着往药铺里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听说济生堂收了不少,孙掌柜还说咱们不识货呢。”

王宁没接话,只是把簸箕里的罗汉果一个个翻面。阳光透过窗棂斜照进来,在果实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甜的药香,混着灶上正在煎的甘草水味,倒冲淡了几分寒气。他想起三年前和孙玉国争执的那个午后,也是这样冷的天,孙玉国拍着柜台吼:“罗汉果性凉力薄,治个咳嗽都得喝上十天半月,哪比得上西药来得快!” 当时他只是指着药柜里的罗汉果说:“药材如人,急不得。”

正想着,药铺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冷风卷着个人影闯进来。是李大叔,他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脸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块手帕,一进门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手帕上沾着些清痰。

“王掌柜,救命啊!” 李大叔咳得说不出整话,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嗓子……烧得慌,夜里躺不下,只能坐着咳……”

王宁赶紧扶他到椅子上坐下,王雪端来杯温水。他伸手按在李大叔的手腕上,指腹搭在寸关尺处,眉头微蹙:“脉象浮数,是肺燥犯了。你是不是又把烟袋锅子揣怀里了?”

李大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怀里摸出个铜烟袋,烟锅里还留着点火星:“这不是天冷嘛,抽两口暖和……”

“别抽了。” 王宁抽回手,转身走向药柜。那药柜是祖上传下来的,乌木做的,分上下两层,每层都有几十个小抽屉,每个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他拉开标着“罗汉果”的抽屉,抓出两个饱满的果实,又从旁边抽屉里取了些麦冬和桔梗,用秤称好,包在牛皮纸里。

“回去后,罗汉果敲开,连壳带仁掰碎了,和麦冬、桔梗一起煮水,” 王宁把药包递给李大叔,又叮嘱道,“水开后再煮一刻钟,晾温了喝,一天两副。记住,别放糖,这果本身就甜,放了糖反而腻着肺。”

李大叔接过药包,捏了捏里面圆滚滚的果实,疑惑道:“这‘神仙果’真有这么神?我前儿在济生堂买了含片,含着挺凉,可过会儿该咳还咳。”

“含片是治标,这药是治本。” 王宁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你这是吸烟伤了肺阴,得慢慢润。就像地里的庄稼旱了,不能猛灌水,得一点点渗。” 他想起林婉儿说过的话,又补了句,“煮好的水当天喝完,别留到隔夜,不然寒气重,伤脾胃。”

李大叔点点头,掏出钱袋要付钱,王宁按住他的手:“先拿去喝,好了再说钱的事。” 李大叔眼眶一热,说了句“谢谢王掌柜”,揣着药包匆匆走了。

门还没关严实,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刘二狗的大嗓门穿透风声,在街上喊:“大伙儿别去百草堂啊!他们的罗汉果是陈货,吃了没用!济生堂新进了西洋药,一片就能止咳,见效快得很!”

王雪气得脸都白了,攥着拳头要出去理论,被王宁拉住了。他走到门口,看见刘二狗正站在街对面,唾沫横飞地比划着,旁边还跟着个精瘦的汉子,是郑钦文。济生堂的门开着,孙玉国站在台阶上,穿着件狐皮大衣,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阻止刘二狗。

“哥,他们太过分了!” 王雪跺着脚,“那批西洋药我听说了,有人吃了拉肚子呢!”

王宁摸了摸王雪的头,目光落在街对面的孙玉国身上。孙玉国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望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挑衅,随即转身进了药铺。刘二狗见掌柜的走了,也骂骂咧咧地跟了进去。

风又大了些,吹得药铺门口的幌子“百草堂”三个字猎猎作响。王宁关上门,转身看见张娜从内屋出来,她手里端着个砂锅,里面冒着热气。“刚煎好的罗汉果茶,加了点生姜,你们暖暖身子。” 张娜把茶碗递给王宁和王雪,轻声道,“方才赵大娘让人捎信,说按你教的法子,用罗汉果加蜂蜜煮水,这两天便秘好多了,让我谢谢你呢。”

王宁接过茶碗,温热的茶水滑入喉咙,带着股清甜,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忽然想起广西的山,每年霜降后,漫山的罗汉果藤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深绿色的,像一个个小灯笼,被山雾一润,绒毛越发鲜亮。那年他跟着师父去采药,师父说:“这果子得等霜打了才够甜,就像人,得经点事儿才懂事。”

正想着,药铺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着绸缎马褂的胖子,脸圆圆的,手里拄着根玉如意拐杖,正是钱多多。他一进门就拱手,脸上堆着笑,油光锃亮的脑门上渗着汗:“王掌柜,新年好啊!我这儿有批新到的罗汉果,刚从广西运过来,您要不要看看?”

王雪撇了撇嘴,转身去整理药柜。王宁放下茶碗,淡淡道:“钱老板的货,我怕是用不起。” 上次钱多多送来的罗汉果,看着挺大,捏起来却发空,里面的仁是瘪的,王宁一眼就看出是未成熟的果子。

钱多多却像没听出弦外之音,从随从手里接过个箱子,打开来。里面的罗汉果果然个个饱满,表皮是青绿色的,看着很新鲜。“王掌柜放心,这批是好货,” 他拿起一个塞到王宁手里,“你看这成色,多水灵!就是价格嘛,比上次贵了三成,今年天冷,运费涨了。”

王宁捏了捏手里的果实,表皮虽然光滑,却少了层细密的绒毛,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淡淡的青涩味,没有成熟果实的清甜。他把果子放回箱子里,摇了摇头:“钱老板,这果还没熟透。”

“怎么没熟?” 钱多多脸一沉,“青绿色的才新鲜,深褐色的都是放陈了的!您要是不要,我可就送到济生堂去了,孙掌柜昨儿还问我要呢。”

“孙掌柜要,就让他拿去。” 王宁走到柜台后,打开账本,“我百草堂的药,得对得住乡亲们。不熟的果子性太凉,吃了伤脾胃,我不能要。”

钱多多见他态度坚决,狠狠瞪了他一眼,合上箱子:“王宁,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寒冬腊月的,除了我,谁还有罗汉果给你?等着瞧,过几天乡邻们咳得受不了,看你拿什么治!” 说完,气冲冲地带着随从走了,门被摔得“哐当”一声响。

张娜赶紧走过来,握住王宁的手:“别跟他置气,咱们库房里还有些存货,省着点用,能撑到开春。” 她的手很暖,指尖带着常年碾药留下的薄茧。

王宁点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药篓上,里面装着些刚采来的金银花和薄荷。他忽然想起林婉儿,那个总穿着素色布衣、背着药篓满山跑的姑娘,她说过,后山的崖壁上或许有野生的罗汉果,只是天冷路滑,不好采。

“妹子,你去把库房里的罗汉果再清点一下,” 王宁对王雪说,“按大小分好,大的入药,小的留着煮茶。” 然后他转向张娜,“我去趟后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果。”

张娜眉头一皱:“后山雪深,崖壁又滑,太危险了。”

“没事,我小心着些。” 王宁拿起墙角的柴刀和药篓,“李大叔他们等着药呢,不能让钱多多掐了咱们的脖子。”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笑了笑,“说不定还能碰上林婉儿,她认路熟。”

张娜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只好叮嘱道:“早去早回,带上暖水袋,别冻着。”

王宁应着,拉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有些疼。他紧了紧棉袍的领口,踩着积雪向后山走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飘落的雪花浅浅覆盖。药铺里,王雪正踮着脚往药柜最高层爬,想把剩下的罗汉果清点清楚,张娜则坐在柜台后,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手里攥着块刚绣好的平安符,上面绣着一株罗汉果藤。

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诉说。王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却很踏实。他知道,只要找到那些藏在藤蔓间的果实,这个冬天,乡邻们的咳嗽声就能轻一些,安稳觉就能多一些。就像师父说的,药香能抵霜雪,人心能暖寒冬。

后山的雪比镇上厚得多,没膝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王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腰走。他裹紧了棉袍,怀里揣着张娜塞的暖水袋,热度透过布料渗出来,刚好暖着心口。柴刀别在腰间,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刀鞘上挂着的红绸子是去年王雪给系的,说是能避邪。

山路被雪盖得严实,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王宁记得林婉儿说过,野生罗汉果多长在朝南的崖壁上,那里背风,日照足。他顺着记忆里的方向走,脚下的雪越来越深,裤脚早已湿透,冻得小腿发麻。

忽然,头顶传来“扑棱”一声,几只麻雀从松树上飞起来,惊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落了王宁一头一脸。他抬手抹掉脸上的雪,却在雪地里看到一串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鞋印,边缘还沾着些褐色的泥土——是药农常去的地方才有的红土。

“林婉儿?” 王宁喊了一声,声音在山谷里荡开,却没人应。他跟着脚印往前走,拐过一道弯,果然看见前面的崖壁下有个身影,正蹲在那里挖着什么。

那人穿着件灰布斗篷,斗篷边缘沾着雪,乌黑的头发从斗篷里垂下来,被风吹得乱舞。她手里拿着把小锄头,正小心翼翼地刨着崖壁上的泥土,旁边放着个竹药篓,里面露出些干枯的藤蔓。

“真的是你。” 王宁走过去,脚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她。那人回过头,果然是林婉儿,她脸上沾着些泥点,鼻尖冻得通红,看见王宁,眼睛亮了亮。

“王掌柜,你怎么来了?” 林婉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药篓里的藤蔓滑出来,露出底下几个小小的罗汉果,青中带黄,比人工种植的小了一圈,表皮的绒毛却格外浓密。

“来找这个。” 王宁指了指药篓里的果实,“钱多多断了货,铺子里快见底了。”

林婉儿把药篓往他面前推了推:“我也是听说钱老板抬价,想着后山或许有存货。这些是前几天藏在石缝里的,没被雪埋了,就是个头小了点。” 她拿起一个递给王宁,“你看,虽然小,但熟得透,你闻这味儿。”

王宁接过来,放在鼻尖一闻,果然有股浓郁的清甜,比钱多多那批青果醇厚多了。他捏了捏果实,手感紧实,里面的果仁应该很饱满。“好东西,” 他赞道,“比药圃里种的还地道。”

林婉儿笑了,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野生的经得住冻,霜打了三次才摘的,性虽凉,却带着股韧劲,不像未熟的那样伤脾胃。” 她指了指崖壁上方,“上面还有几株,就是太高了,我够不着。”

王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离地面约摸两丈高的地方,有丛翠绿的藤蔓从石缝里钻出来,上面挂着几个圆滚滚的果实,在雪光映照下泛着深绿的光泽。藤蔓上的卷须紧紧缠着岩石,像一只只小手抓得牢牢的。

“我来试试。” 王宁把药篓放在地上,解下腰间的柴刀,又从棉袍内袋里摸出根麻绳——这是他每次进山必带的,以防不测。他打量着崖壁,找到一处凸起的石块,踩着雪爬上去,脚刚站稳,石块突然松动,“哗啦”一声滚下山崖,带起一片雪雾。

“小心!” 林婉儿惊呼着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他的衣角。王宁顺势往后一仰,稳稳地落在雪地上,只是棉袍的袖子被划破了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

“没事。” 王宁拍了拍身上的雪,重新选了个落脚点,“这崖壁看着结实,底下是空的。” 他把麻绳一端系在旁边的松树上,另一端缠在手腕上,深吸一口气,再次向上攀爬。

这次他格外小心,手指抠住石缝,脚踩着藤蔓扎根的地方,一步一步往上挪。寒风从崖下灌上来,吹得他头晕眼花,手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只能死死攥着岩石。爬到一半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林婉儿正仰着头,手里紧紧攥着麻绳的另一端,脸上满是担忧。

“别担心,快够着了。” 王宁冲她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伸直手臂,终于够到了那丛藤蔓,用柴刀小心翼翼地割下挂着果实的枝条,生怕惊动了上面的石块。

“抓好了!” 他把割下的枝条往下扔,林婉儿连忙举起药篓接住,里面的果实“咚咚”几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割完最后一串,脚下的岩石突然一松,王宁只觉得身子一沉,整个人顺着崖壁滑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抓紧麻绳,绳子勒得手腕生疼,巨大的拉力让松树都摇晃了几下,积雪纷纷扬扬落下来。

“王掌柜!” 林婉儿吓得脸色发白,使劲往回拽绳子。

王宁悬在半空中,晃了几下才稳住身形,他低头对林婉儿喊道:“别拽,我自己慢慢下来!” 他松开一只手,解开手腕上的绳子,抓着岩石上的藤蔓,一点点滑到地面,落地时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松树上。

“你怎么样?” 林婉儿跑过来,看见他的手背被岩石划破了,渗出血珠,连忙从药篓里拿出块干净的布条,要给他包扎。

“小伤,不碍事。” 王宁摆摆手,目光落在药篓里的果实上,刚才割下的枝条上挂着六个罗汉果,个个饱满,深绿色的表皮上沾着些雪粒,绒毛上还挂着冰碴,看着格外精神。“这些够铺子里用几天了。” 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雪。

林婉儿却坚持给他包扎好伤口,又从药篓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烤红薯:“我娘早上烤的,你暖暖身子。”红薯还带着温度,王宁接过来,咬了一口,甜香混着热气涌进喉咙,刚才攀爬时冻僵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两人坐在松树下的石头上,分享着烤红薯,看着远处的山峦被白雪覆盖,只有零星的松柏露出点绿色。林婉儿忽然指着山下说:“你看,济生堂的方向冒烟了,像是在熬药。”

王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镇子边缘升起一缕黑烟,比百草堂的烟柱粗得多。“怕是孙玉国在用猛药,”他叹了口气,“西洋药虽快,却治不了根,还伤元气。”

“我前几天去给李婆婆送药,听见济生堂的刘二狗在跟人吹嘘,说他们的药‘一剂断根’,”林婉儿皱着眉,“可李婆婆的孙子吃了,咳是止住了,却开始拉肚子,小脸都拉黄了。”

王宁沉默了片刻,把最后一块红薯塞进嘴里:“咱们回去吧,早点把药弄好,让乡亲们少受点罪。”他背起药篓,里面的罗汉果沉甸甸的,压得肩膀有些沉,心里却很踏实。

两人往山下走时,雪渐渐小了。林婉儿忽然想起什么,从斗篷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王宁:“这是我爹留下的方子,用罗汉果配杏仁、红枣煮水,专治肺燥久咳,还能中和凉性,你看看有用没。”

王宁接过来,布包上绣着朵罗汉果花,针脚细密。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味药,字迹苍劲有力,旁边还画着幅小小的罗汉果藤图。“你爹也是懂药的?”他问道,从没听林婉儿提起过家人。

林婉儿点点头,眼神暗了暗:“他以前是走方郎中,十年前在广西采罗汉果时,遇上山洪……”她顿了顿,很快又扬起脸,“他总说,罗汉果是‘仁心果’,用它的人,得有颗仁心才行。”

王宁心里一动,想起自己虎口的疤痕,也是在广西留下的。他把方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你爹说得对,我会好好用这方子的。”

回到镇上时,日头已经偏西。远远就看见百草堂门口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王宁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走过去,拨开人群一看,只见赵大娘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发白,王雪正急得团团转,张娜则在给她揉着后背。

“怎么了这是?”王宁放下药篓,蹲下身问道。

“王掌柜,你可回来了!”王雪眼圈红红的,“赵大娘说喝了咱们的罗汉果茶,先是肚子痛,然后就上吐下泻……”

赵大娘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摆着手,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不怪……不怪药铺……是我自己……”

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我就说这罗汉果是凉性的,老年人哪受得了!”“济生堂的人说得对,还是西药靠谱!”刘二狗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人群里,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神仙果’吗?怎么把人喝倒了?我看是‘害人果’吧!”

王宁没理他,握住赵大娘的手腕,指腹搭在脉上——脉象沉细,带着寒气,不像是药性过凉引起的,倒像是误食了不洁之物。他又闻了闻赵大娘手里的药碗,除了罗汉果的甜味,还带着股淡淡的霉味。

“赵大娘,这茶是今天煮的吗?”他问道。

赵大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好不容易喘匀气:“是……是昨天剩的……想着扔了可惜,就热了热喝了……”

“糊涂!”王宁又气又急,“我不是跟你说过,隔夜的茶不能喝吗?性凉的药放久了,会生寒毒!”他转向张娜,“快取点生姜和红枣,煮碗热汤给赵大娘喝,驱驱寒。”

张娜应声跑进药铺。王宁站起身,对围观的人说:“各位乡亲,罗汉果虽好,却有讲究。体质虚寒的人要配生姜,隔夜的药汤不能喝,过量了还会伤脾胃。是我没说清楚,让赵大娘遭罪了。”

刘二狗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得比唱的好听,我看就是你们的药有问题!”

“你闭嘴!”赵大娘突然撑着站起来,指着刘二狗,“王掌柜反复叮嘱过我,是我自己贪便宜,舍不得扔剩茶,跟药铺没关系!前几天喝新煮的茶,便秘好多了,这是我自己犯糊涂!”

这时,张娜端着热汤出来,王宁小心地喂赵大娘喝下。一碗汤下肚,赵大娘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肚子也不那么疼了。她拉着王宁的手说:“王掌柜,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就好。”王宁扶她坐下,转身对众人说,“以后谁要用罗汉果,尽管来铺子里问,我会教大家怎么用,保证不会再出这种事。”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临走时说:“王掌柜实在,我们信你。”刘二狗见没人附和,悻悻地瞪了王宁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王宁松了口气,正要把药篓里的罗汉果搬进铺子里,却看见济生堂的门开着,孙玉国站在门口,正望着这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有些异样。四目相对,孙玉国很快转身进了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肯定是来看笑话的。”王雪哼了一声。

王宁没说话,只是把林婉儿采的罗汉果一个个拿出来,放在簸箕里,借着最后一点日光仔细端详。这些野生的果实,虽然小,却透着股精气神,就像林婉儿说的,带着股韧劲。

张娜走过来,给他递了块干净的布:“擦擦脸吧,都是雪水。”她的目光落在他划破的袖子上,眉头一皱,“又受伤了?”

“小伤。”王宁接过布,擦了擦脸,“今晚得把这些果晾上,明天就能用了。对了,把林姑娘给的方子找出来,我琢磨琢磨怎么配药。”

张娜应着去了。王宁看着簸箕里的罗汉果,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或许会很难,但只要有这些“仁心果”在,有身边这些人在,再冷的霜雪,也能熬过去。

夜色渐浓,百草堂的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窗户照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斑。药铺里,王宁正在灯下碾着杏仁,张娜在旁边煮着红枣,王雪则小心翼翼地给罗汉果去壳,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药香,混着红枣的甜糯,在寒冷的冬夜里,静静流淌。

后半夜的风刮得更凶了,百草堂的窗棂被吹得“哐当”响。王宁趴在柜台上打盹,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他眼下的青黑——赵大娘的事闹明白后,他连夜将所有罗汉果重新分拣,又熬了三锅调和脾胃的姜枣茶,预备着给体质虚寒的乡邻送去。

“哥,火快灭了。”王雪抱着一捆柴走进来,辫子上还沾着草屑。她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光“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通红。灶上的砂锅里,罗汉果和杏仁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甜香混着枣味漫了满铺。

王宁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药柜前,拿起林婉儿父亲留下的那张方子。纸上的字迹被油灯熏得有些发褐,“罗汉果三钱,杏仁二钱,红枣五枚,生姜一片”,旁边还批注着“久咳者加川贝,便燥者入蜂蜜”。他指尖划过“生姜一片”四个字,忽然想起孙玉国母亲——听说那位老人家素来体寒,往年冬天总爱用生姜煮水喝,若是用了纯罗汉果,怕是真会伤了脾胃。

正思忖着,药铺的门被人“笃笃”敲响,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王宁示意王雪去开门,自己则将方子折好放回抽屉。

门开了条缝,郑钦文的脸探进来,他裹着件不合身的厚棉袄,帽子压得很低,眼神躲躲闪闪:“王……王掌柜,还有罗汉果吗?给我来两个。”他说话时,牙齿打着颤,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王雪刚要说话,被王宁拦住了。他走到柜台前,取出两个最大的罗汉果,用草纸包好:“要煮水喝?”

郑钦文点点头,手忙脚乱地掏钱,指尖沾着些黑色的药渣,像是刚熬过什么猛药。“孙掌柜……孙掌柜让我来的。”他声音压得更低,“老夫人咳得厉害,西洋药不管用了,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王宁心里一沉,接过钱又退了回去:“药先拿去,钱不急。”他转身从药斗里抓了把杏仁和几颗红枣,塞进纸包里,“回去后,罗汉果敲开连壳煮,加上这些,再放一片生姜,小火炖半个时辰。记住,别放凉了喝,也别隔夜。”

郑钦文愣了愣,接过纸包的手有些抖:“王掌柜,你……你不记恨我们?”前几日刘二狗在街上骂得那样难听,他都听见了。

“我记恨药材?”王宁笑了笑,指了指纸包里的果实,“它们长在山里,吸的是露水,晒的是日头,可没招惹谁。病人才是根本,总不能因为你家掌柜的犟,就让老夫人遭罪。”

郑钦文眼圈一红,低头说了句“谢谢”,转身就往济生堂跑,棉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王雪望着他的背影,撇撇嘴:“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着急了。”

“他也是奉命行事。”王宁重新坐下,往油灯里添了点油,“孙玉国那人,就是太好强。当年他爹还在时,总说他‘学医先学德,用药如用兵’,可惜他没听进去。”

王雪没见过孙玉国的父亲,只听说那位老掌柜是位仁医,临终前还握着王宁父亲的手,说“两家药铺,该是兄弟,不是对头”。她正想问些什么,药铺的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林婉儿,斗篷上落满了雪,像裹了层棉花。

“王掌柜,你看我带什么来了?”她解开斗篷,露出背篓里的东西——竟是满满一篓罗汉果,比昨天在崖壁上采的更大更饱满,表皮泛着深褐的光泽,绒毛上还沾着些湿润的泥土。

“这是……”王宁惊讶地站起身,这些果实看着不像野生的,倒像是精心培育的。

“是我娘藏的。”林婉儿跺了跺脚上的雪,哈出一口白气,“我爹生前在广西认了个药农做朋友,每年都会寄些优质果来,我娘舍不得用,就埋在菜窖里的沙土里,说留着救急用。”她拿起一个递给王宁,“你看,虽然小,但熟得透,你闻这味儿。”

王宁接过来,放在鼻尖一闻,果然有股浓郁的清甜,比钱多多那批青果醇厚多了。他捏了捏果实,手感紧实,里面的果仁应该很饱满。“好东西,”他赞道,“比药圃里种的还地道。”

林婉儿笑了,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野生的经得住冻,霜打了三次才摘的,性虽凉,却带着股韧劲,不像未熟的那样伤脾胃。”她指了指崖壁上方,“上面还有几株,就是太高了,我够不着。”

天快亮时,林婉儿要回家,王宁让她带上些姜枣茶,又叮嘱她路上小心。林婉儿刚走没多久,就听济生堂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刘二狗的惊叫和女人的哭喊。王宁心里咯噔一下,抓起药箱就往外跑。

济生堂的门大开着,里面挤满了人。王宁挤进去一看,只见孙玉国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紫,嘴唇干裂,正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痰里果然带着血丝。孙玉国跪在床边,头发乱糟糟的,狐皮大衣扔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刘二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搓着手。

“怎么回事?”王宁走到床边,伸手按住老夫人的手腕,脉象浮而无力,明显是寒邪入肺,加上之前用的西洋药伤了元气。

“我按你说的法子煮了药,可娘喝了更咳了……”孙玉国的声音带着哭腔,往日的傲气荡然无存,“是不是你给的药有问题?”

“药呢?”王宁没理他的质问,看向桌上的药碗。碗里还剩小半碗药汁,颜色发黑,散发着一股苦涩味,完全没有罗汉果该有的清甜。他拿起碗闻了闻,眉头猛地一皱——这里面根本没有杏仁和红枣的味道,反而有股熟悉的西药味。

“你加了什么?”王宁的声音沉了下来。

孙玉国眼神闪烁,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刘二狗在一旁嗫嚅道:“孙掌柜说……说光靠罗汉果太慢,就加了点……点西洋止咳药粉……”

“胡闹!”王宁猛地把药碗墩在桌上,药汁溅出来,洒在孙玉国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罗汉果性凉,西洋药多苦寒,两样混在一起,寒上加寒,不伤肺才怪!你爹没教过你‘配伍禁忌’吗?”

孙玉国被他吼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我爹要是在,也不会让你这么教训我!”

王宁没接话,转身对刘二狗说:“快去取生姜和葱白,越多越好,再烧锅滚水,要快!”又对孙玉国说,“去百草堂,找我妹妹拿新的罗汉果,还有抽屉里的川贝粉,记住,这次什么都别加,就按我说的方子煮,小火炖足半个时辰。”

孙玉国二话不说,抓起棉袄就往外跑,棉鞋都穿反了。王宁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给老夫人揉着胸口。旁边的乡邻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孙掌柜太犟了”,有人说“还是王掌柜懂行”。

姜汤煮好时,孙玉国也拿着药跑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棉袄敞开着。王宁先让老夫人喝了半碗姜汤,又接过新的药材,亲自在济生堂的灶上煮起来。他把罗汉果敲开,连壳带仁放进锅里,加入杏仁、红枣和生姜,倒上清水,小火慢慢炖着。

药香渐渐弥漫开来,清甜中带着暖意,和刚才那碗苦涩的药味截然不同。孙玉国站在灶边,看着火苗舔着锅底,看着王宁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午后,他和王宁在药铺后院争执,王宁拿着个罗汉果说:“这果子看着普通,却能润枯肠、清肺火,就像做人,得有韧劲,不能太刚。”当时他只觉得这话迂腐,现在才品出点味道来。

半个时辰后,药煮好了。王宁把药汁滤出来,晾到温热,小心地喂给老夫人。这次,老夫人没怎么咳,几口就喝完了,咂咂嘴,竟露出了点笑意。

“娘!”孙玉国惊喜地凑过去,老夫人的脸色果然红润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王宁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他说:“每隔三个时辰喂一次,今晚别睡太死,留意着点。明天我再来看。”他收拾好药箱,转身要走,却被孙玉国拉住了。

“王宁……”孙玉国的声音有些艰涩,“以前……是我不对。”

王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等你娘好了,咱们再论对错。”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钱多多给你的那批青罗汉果,别用了,性太凉,伤脾胃。我铺子里有好的,随时来拿。”

说完,他推开门,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带着雪后的清冽。王宁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郁气散了不少,他知道,这道横亘在两家药铺之间的裂痕,或许终于有了愈合的希望。

孙老夫人喝下药的第三天,天放晴了。阳光透过济生堂的窗纸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混着淡淡的药香——那是罗汉果与红枣的甜,掺着一丝生姜的暖。

孙玉国坐在母亲的床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药汁,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些神采。这三天,他几乎没合眼,亲自守在灶边煎药,严格按着王宁说的“小火炖足半个时辰”,连刘二狗想搭把手都被他喝止了。此刻药碗见了底,老夫人咂咂嘴,竟轻声说了句:“这茶……甜丝丝的,比西洋药片强。”

孙玉国心里一酸,握住母亲枯瘦的手。那双手曾无数次为他熬药、缝补,如今却像段干枯的树枝,指节处布满褐色的老年斑。“娘,等您好了,儿子带您去广西,看看那长罗汉果的山。”他这话是真心的,这几日守着药炉,他总想起王宁说的“药材如人,得顺着性子来”,忽然觉得自己前半生的急功近利,活得竟不如一颗静默生长的果实。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王宁掀帘走了进来。他换了件干净的青布棉袍,袖口别着块白布,上面绣着株简单的罗汉果藤——是张娜连夜给他缝的。“老夫人今天怎么样?”他走到床边,伸手搭脉,指尖刚触到老夫人的手腕,就觉脉象平稳了许多,虽仍虚弱,却已没了之前的浮散之气。

“好多了,昨晚没怎么咳,也能睡安稳觉了。”孙玉国起身给王宁让座,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恭敬,“王掌柜,谢谢你。”

王宁收回手,笑了笑:“老夫人底子好,加上药对症,好得自然快。”他看向桌上的药渣,罗汉果的壳裂成不规则的小块,仁肉已经煮得软烂,红枣的皮浮在上面,“看来你是真上心了,药煮得很到位。”

孙玉国脸一红,想起第一天自己偷偷加西药的事,越发觉得羞愧。他转身从柜里拿出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些银锞子:“王掌柜,这是药钱,还有之前……之前多有冒犯,这点心意你务必收下。”

王宁却没接,只是指着锦盒:“孙掌柜要是真有诚意,不如把这钱换成炭火,给镇上的孤老们送去。这天寒地冻的,他们比我更需要。”

孙玉国一怔,随即重重点头:“应该的,我这就去办。”他把锦盒交给刘二狗,厉声吩咐,“去买最好的炭火,挨家挨户给孤老送去,就说是……是百草堂和济生堂一起送的。”刘二狗愣了愣,见掌柜的眼神认真,赶紧应着跑了。

王宁看着他的举动,心里暗暗点头。他从药箱里拿出个纸包,递给孙玉国:“这是剩下的罗汉果和配药,按方子再喝三天,应该就没事了。对了,老夫人体质虚寒,痊愈后可以用罗汉果配点黄芪泡水,补气又润肺。”

孙玉国接过纸包,指尖触到里面圆滚滚的果实,忽然想起什么:“王掌柜,钱多多昨天还来送罗汉果,说你这儿断货了,让我高价收他的……”

“他的货你没收吧?”王宁挑眉。

“没有。”孙玉国摇头,“我拆开看了,青乎乎的,绒毛稀得很,跟你给的差远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总觉得你太较真,现在才明白,药材的好坏,差一点都不行。”

两人正说着,郑钦文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条:“掌柜的,钱老板让人送来这个,说……说要告咱们!”

孙玉国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大意是说两家药铺联手打压他,还污蔑他的药材质量,要去县里告官。他气得把纸条揉成一团:“他自己卖劣质药,还有脸告咱们?”

王宁却很平静:“他这是狗急跳墙。前几天赵大娘出事,不少人知道是喝了隔夜药,可也有人疑心是罗汉果本身的问题,他这是想把水搅浑,好趁机脱手那些劣质果。”他看向孙玉国,“这事,得彻底说清楚,不然以后乡亲们不敢用药,受损失的是咱们,更是病人。”

孙玉国点头:“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明天是赶集日,人多。”王宁思索着,“咱们就在镇口搭个台子,把好的罗汉果和钱多多的劣质果摆出来,让乡亲们自己看,再讲讲怎么分辨好坏,怎么正确使用。你觉得呢?”

“好主意!”孙玉国眼睛一亮,“我再把我娘的事说说,让大家看看这药的真本事!”

第二天赶集日,镇口果然搭起了台子。王宁和孙玉国并肩站在台上,台下挤满了乡亲。王宁先拿起两个罗汉果,一个深褐饱满,绒毛浓密;一个青绿干瘪,绒毛稀疏,举起来给大家看:“大伙儿瞧清楚,这好果得是霜降后摘的,表皮深褐带金,绒毛密得能粘住细灰,敲开后仁肉饱满,闻着有清甜香。那青果是没熟的,性太凉,吃了伤脾胃。”

孙玉国接着说:“我娘前些天肺燥久咳,用西药越治越重,后来用王掌柜的方子,罗汉果配杏仁、红枣、生姜,喝了三天就好多了。不是药材没用,是得用对了才行!”

李大叔和赵大娘也挤上台,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己用罗汉果治病的经过,听得乡亲们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钱多多带着两个随从挤了进来,看到台上的架势,脸都白了:“你们……你们这是污蔑我!我的药都是好的!”

“是吗?”王宁拿起那个劣质果,当众敲开,里面的果仁是瘪的,泛着青色,“钱老板,你自己看看,这叫成熟的果实?广西的药农告诉我,未成熟的罗汉果含碱量高,不仅无效,还会刺激肠胃。你为了赚钱,就不管乡亲们的死活?”

乡亲们一听,顿时炸了锅。有人说自家孩子喝了钱多多的罗汉果茶拉肚子,有人说买回去的果实煮水是苦的,吵着要他退钱。钱多多见众怒难犯,腿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我错了,我不该贪财,不该以次充好……我退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场风波过后,钱多多被赶出了镇子。而百草堂和济生堂,竟真的慢慢和解了。

开春后,冰雪消融,王宁、孙玉国带着乡亲们在后山开垦荒地,林婉儿的父亲生前认识的广西药农陈老爹也来了,指导大家种植罗汉果。藤蔓爬满棚架时,王宁站在棚下,看着卷须努力攀援,忽然想起林婉儿父亲方子上的话:“藤有韧性,方能攀高;果知藏锋,故能回甘。”

秋分那天,第一茬罗汉果成熟了,深褐色的果实挂满棚架,像缀了满架的珍宝。乡亲们提着篮子来采摘,李大叔摘了个最大的,非要让王宁尝尝;赵大娘则把果实晒在院里,说要给远嫁的女儿留着。

后来,两家药铺合开了“双和堂”,取“两家和睦,药石祥和”之意。孙玉国常坐在柜台后,教大家用罗汉果:“体质寒的加生姜,便秘的配蜂蜜,千万别喝隔夜的。”

入冬前,林婉儿要回广西继承家里的药铺。临走时,王宁送给她一颗打磨光滑的罗汉果核,用红绳串着:“明年我们去广西看你,看那龙脊山的罗汉果,是不是真的更甜。”

林婉儿戴着核子,笑眼弯弯:“一定比这里的甜。”

寒风再起时,双和堂的药香飘得很远,里面有罗汉果的清甜,有甘草的温润,还有人心的暖意。王宁常对人说:“药材如人,懂它的性子,敬它的本分,才能长出最真的滋味。”风穿过棚架,藤蔓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岁月在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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