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瘸腿在草地上拖出两道浅痕，像给木桦指引方向的箭头，就是这箭头歪歪扭扭的，差点把人引到灌木丛里。晚风卷着工厂方向的铁锈味吹来，狐崽突然从木桦肩头跳下去，追着一只发光的飞虫跑了老远，那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像装了小马达。被木桦喊回来时，嘴里还叼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活像只刚偷完菜的刺猬，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
“那虫叫‘灯蛾’，二级文明的能量灯照久了就会长这东西。” 老周看着狐崽把草叶蹭在木桦裤腿上，那草叶上的露水弄湿了裤脚，像打了块补丁。他突然笑起来，“这小家伙比我们还像逃亡者，鬼主意多着呢。说不定以后能当我们的侦察兵，专门探路。”
穿过茂密的灌木林，废弃工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这座三层高的建筑半边墙已经坍塌，裸露的钢筋在暮色里像肋骨般支棱着，看着有点瘆人。只有顶层的一扇窗户还亮着微弱的蓝光 —— 那是小吴的能量灯，在约定好的位置发出安全信号，像黑夜里的一盏指路明灯。
“到了。” 老周吹了声口哨，那口哨声有点跑调，像破锣在响。窗户的蓝光闪烁三下，随即熄灭 —— 这是确认安全的暗号。他领着木桦绕到工厂后方，推开块伪装成岩石的金属板，露出下方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从这下去是以前的防空洞，能直通厂房。这洞口还是我们上次用锤子砸出来的，当时差点把自己砸到。”
洞里弥漫着机油和潮湿的气息，像很久没打扫的车库。木桦刚弯腰进去，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 低头看去，竟是根缠着布条的能量管，布条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兔子图案，那兔子的耳朵一个长一个短，显然是小安的手笔。
“孩子们怕黑，老陈就让他们绣这个当路标。” 老周在身后解释，瘸腿碰到洞壁的碎石，发出 “咔啦” 的轻响，“前面就是厂房，小心脚下的零件，小吴那小子总把东西扔得满地都是，上次我就被他的扳手绊倒，差点摔个狗吃屎。”
防空洞的尽头透出光亮。推开沉重的铁门时，木桦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掀个跟头 —— 厂房中央的熔炉正烧得通红，像个巨大的火球。小吴正举着长钳夹起块通红的金属，老陈和老冯蹲在旁边，用冷水给金属降温，“滋啦” 的水汽里飘着股铁锈味，还有点像烤肉的味道。
“木兄弟！” 老陈看到来人，手里的水桶差点脱手，水洒了一地，“你可算来了！小吴刚把抗辐射合金融成了板，正等着你的能量稳定剂呢。再不来，这熔炉都要烧过头了。”
小吴举着长钳转过身，脸上沾着黑灰，只有牙齿是白的，像只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小猫：“冷却管也弄好了！再等半小时，提纯装置的核心部件就能拼完 ——” 他的话突然卡住，盯着木桦肩头的狐崽，“小白嘴里叼的是不是‘灯蛾’的翅膀？那东西的粉末能干扰晶片扫描！比我发明的干扰器还管用！”
狐崽像是听懂了，立刻把翅膀吐出来。小吴连忙用镊子夹起翅膀，小心翼翼地放进密封袋，动作轻柔得像在拿宝贝：“这可是好东西！磨成粉撒在身上，低级监控根本扫不出来 —— 比老陈的泥巴靠谱多了，老陈的泥巴还得担心被雨冲掉。”
老陈被戳了痛处，梗着脖子反驳：“泥巴至少能挡子弹！你这粉末能行吗？难不成让子弹绕着走？” 两人拌嘴的功夫，老冯已经端来两碗热汤，碗沿还冒着热气 —— 是用能量块煮的野菜汤，在荒野里算得上珍馐，香气把小安都吸引了过来。
木桦接过汤碗时，目光落在厂房角落的石板上。那里用白灰画着张简易地图，标着 “二级文明界域”“废弃通风管”“巡逻队换班点” 等字样，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 “监控塔 3 座，其中 1 号是老款，眼神不太好”。这备注还挺形象。
“这是我画的路线图。” 老陈凑过来，用沾着煤灰的手指点向地图，手指在地图上留下个黑印，“最近的二级文明世界在东南方向，从通风管进去能直达能量站的废料处理间 —— 那里每天凌晨三点换班，换班的五分钟里，监控会进入待机状态，像打盹的保安。”
他突然压低声音，指尖在 “1 号监控塔” 的标记上敲了敲：“这塔是十年前的老型号，镜头有死角，就在它正下方三米的位置 —— 以前我们偷能量块时，就蹲在那躲巡逻队，连狗都闻不到。有次巡逻队的狗就在我们旁边撒尿，都没发现我们，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木桦的指尖顺着地图上的通风管线路滑动。这条线路从工厂后方延伸，穿过两条能量管道，最终接入二级文明的废料处理间，全程避开了主要通道，却要经过片裸露的空地 —— 那里没有任何遮挡，正是巡逻队的常规路线，像条没有掩护的独木桥。
“这片空地怎么过？” 他指着地图上的空白处。
老周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球：“这是‘信号干扰弹’，我们以前从运输队抢的。扔出去能让半径十米内的晶片失灵三分钟，足够你跑过去了 —— 就是动静有点大，像放鞭炮，上次我们用的时候，差点把自己耳朵震聋。”
狐崽听到 “鞭炮” 两个字，突然兴奋地原地转圈，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这小家伙大概是想起了玄灵界过年的场景，竟对着金属球喷出团小火苗，把球壳烧得更亮，像颗即将炸开的烟花。
“小心点！这东西不稳定！” 老陈连忙把金属球抢过来，塞进木桦手里，“记住别捏太紧，万一炸了，能把你炸成二级文明的‘新型烤肉’—— 那可就不用伪装了，直接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起来。小安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把块画着兔子的能量饼塞给木桦：“这个给你！吃了就不会被发现啦。” 饼上的兔子缺了只耳朵，显然是模仿狐崽画的，还挺传神。
木桦接过能量饼时，小吴突然举着块金属板跑过来：“伪装用的‘能量贴’做好了！” 这块巴掌大的金属板上刻着细密的纹路，边缘粘着根导线，“把这个贴在衣服上，能模拟二级文明居民的能量波动 —— 就是续航有点短，只能撑四个时辰。要是超时了，就会像没电的灯笼，一下子就暴露了。”
他挠了挠头，又递过来个迷你能量罐：“这个插在上面能续航翻倍！不过会有点沉，跑起来可能坠裤子 —— 到时候你一边跑一边提裤子，那画面想想都有意思。”
狐崽突然跳上金属板，用爪子踩了踩纹路。板上的纹路竟亮起红光，在地面投射出个模糊的人影 —— 那人影的能量波动和之前遇到的二级文明居民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态都有几分相似，就是走路有点顺拐，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
“还能这么用？” 小吴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大葡萄，“这小家伙简直是活体能量源！要是能研究研究它的毛发…… 说不定能发明出更好的伪装装置。”
“想都别想。” 木桦笑着把狐崽抱起来，这小家伙正得意地甩尾巴，尾巴尖扫过金属板，竟让投射的人影做出了挠头的动作，像个笨拙的小丑，逗得小安哈哈大笑。
夜色渐深时，老陈又把木桦拉到地图前，用炭笔在通风管入口旁画了个小叉：“这里有个监控死角，是以前的维修通道，能直接爬到能量站的外墙 —— 但那里的电网没断电，得用绝缘布把鞋子包起来。” 他从背包里摸出块灰色的布，“这是从运输队的绝缘靴上撕的，能挡住 300 伏以下的电流。要是超过 300 伏，你就等着变成烤全羊吧。”
木桦把绝缘布、能量贴、干扰弹一一收进储物袋，突然想起件事：“二级文明的居民平时都穿什么衣服？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习惯？可别因为这些小细节露馅了。”
“穿蓝色工装的多，袖口要别着身份牌。” 老陈想了想，又补充道，“走路别总抬头，他们的监控喜欢拍望天的人 —— 还有，看到巡逻队别跑，越跑越容易被盯上，正常走就行。就像上学路上遇到老师，越怕越容易被叫住。”
小吴突然插嘴：“他们说话喜欢带‘界域’两个字！比如‘为了界域’‘界域万岁’，你随便说两句，没人会怀疑。上次我就用这招骗过一个巡逻兵，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狐崽突然对着厂房的铁门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警惕。木桦的神念探出去，发现之前那只漆黑的小虫正趴在门把手上，复眼的红光对着厂房内部，显然在监听 —— 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勾过块金属片，轻轻一踢，金属片精准地砸在门把手上，小虫被震得掉在地上，刚要爬走，就被狐崽一口叼住，嚼得 “咔嚓” 响，像在吃脆饼干。
“这是什么虫？” 老陈看着狐崽把虫壳吐出来，壳上的红光还在闪烁，像个没熄灭的烟头。
木桦捏起虫壳，指尖传来微弱的晶片波动：“是微型监控器。” 他把虫壳捏碎，“看来净化部队已经猜到我们要潜入二级文明 —— 得提前行动了，不能让他们占了先机。”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小吴给能量贴加装续航装置，手里的工具敲得 “叮叮当当” 响；老陈检查通风管的地图，时不时用炭笔修改两下；老周把绝缘布剪成鞋套的形状，剪得歪歪扭扭，勉强能穿；阿月则帮木桦把小安给的能量饼切成小块，方便路上吃，还细心地用叶子包好。
凌晨一点，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木桦换上老陈找来的蓝色工装，袖口别着块仿制的身份牌，那身份牌上的照片是小吴画的，画得有点抽象，勉强能看出是个人。能量贴贴在后背，绝缘布鞋套套在脚上，活脱脱一个二级文明的普通工人，就是眼神里少了点麻木，多了点精神。
“记住，三点准时进通风管。” 老陈把干扰弹塞进他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有点大，“万事小心，我们在工厂等你回来 —— 要是实在不行，就用这个。” 他塞过来个信号器，“捏碎了我们就去接应，就算闯进去救人，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遇险。”
狐崽从木桦怀里探出头，小爪子扒拉着他袖口的身份牌，把牌面的照片挠得模糊不清。木桦笑着把它按回怀里，跟着老周走向工厂后方的通风管入口 —— 那里的金属网已经被小吴剪开，露出黑漆漆的管道口，像通往未知的喉咙，有点吓人。
“到点了。” 老周看了眼能量表，指针正好指向三点，“进去后直走五十步，左转就是能量站的方向 —— 记住，别碰管道里的红色线路，那是警报线，一碰就响，跟拉响了的警报器似的。”
木桦最后看了眼废弃工厂的方向，那里的窗户又亮起蓝光，像伙伴们在无声送别。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通风管，黑暗瞬间将他吞噬，只有怀里狐崽的绒毛传来温暖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管道里传来 “滴答” 的水声，像在计时。木桦按照老陈的指引前进，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 他立刻停下，运转真气将呼吸压到最低，同时摸到了口袋里的干扰弹，手指紧紧攥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士兵的对话：“听说了吗？总部要严查废料处理间，说是有逃亡者的踪迹 —— 查就查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查呗，反正三点到五点是换班空档，出了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到时候我们就说没看到，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脚步声渐渐远去。木桦松了口气，刚要继续前进，怀里的狐崽突然对着前方的黑暗叫了两声 —— 那里的管道壁上，有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浅了些，像被人动过手脚，藏着秘密。
他伸手敲了敲砖块，后面传来空洞的回响。而在管道外，二级文明世界的能量灯正次第亮起，将城市照成片蓝色的海洋，像在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