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镇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了些。清晨推开药铺门,天地间已是一片素白,老槐树的枝桠上堆着蓬松的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远处的田埂被雪覆盖,只露出几丛枯黄的野草尖,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哟,下这么大!”王伯裹着厚棉袄,拄着拐杖站在门槛上,往手上哈着白气,“得赶紧把药圃盖起来,别冻坏了那些新苗。”
你和铁牛早已找来了草席和竹竿,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后院去。铁牛穿着苏沐月新做的棉鞋,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像个孩子似的故意往深雪处踩,溅得裤脚都是雪沫子。
“慢点踩,别把药圃的篱笆踩塌了。”你叮嘱着,手里的竹竿轻轻挑起草席,盖在刚冒出嫩芽的防风苗上。这是张小六特意留的冬苗,说是开春就能收,比寻常的防风药效好上三成。
苏沐月和李青萝也来了,两人手里捧着暖炉,站在廊下看着你们忙活。“青萝,你看铁牛那样子,活像只刚进雪地的熊瞎子。”苏沐月捂着嘴笑,眼尾的弧度在雪光里格外柔和。
李青萝穿着件月白色的棉袍,领口绣着几枝寒梅,她望着漫天飞雪,轻声道:“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正在极北冰原,雪比这大多了,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可不是嘛。”苏沐月点头,“那时候谁能想到,今年冬天能安安稳稳地在溪云镇看雪。”
等把药圃都盖好,铁牛已经冻得鼻尖通红,搓着手上的雪,哈着白气道:“越哥,咱烤红薯吃吧?我在后院埋了几个,这雪一盖,正好焖得透。”
“就你主意多。”你笑着摇头,却还是跟着他往后院走。铁牛早就在老槐树下挖了个土坑,埋着十几个红薯,上面盖着柴火灰,此刻扒开雪,一股甜香立刻冒了出来。
“真香!”铁牛抢过个最大的,烫得左右手来回抛,嘴里还不停念叨,“慢点凉,慢点凉……”
张小六背着药箱从外面回来,帽檐上沾着雪,进屋就跺脚:“外面雪太大了,张婆婆家的孙子发了热,我给开了两服药,应该明儿就好。”他搓着冻僵的手,眼睛立刻被铁牛手里的红薯吸引,“烤红薯?给我留一个!”
“少不了你的。”铁牛塞给他一个,自己抱着个掰开,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傍晚时分,雪还没停。药铺里点起了炭盆,通红的炭火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王伯煮了壶热茶,茶叶是去年的老白茶,煮得茶汤琥珀色,飘着淡淡的枣香。
“来,都喝点热茶暖暖。”王伯给每个人倒上,自己捧着茶杯,望着窗外的雪,“这雪下得好,瑞雪兆丰年,明年地里的收成肯定错不了。”
铁牛啃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王伯,您还记得东海的大章鱼不?那玩意儿要是在雪地里爬,肯定跟团墨渍似的,一眼就能瞅见。”
“又说那章鱼。”李青萝无奈地笑,“上次你说要把章鱼触须晒干泡酒,被慧海大师听见了,还说你‘戾气太重’。”
“大师不懂,那可是好东西!”铁牛梗着脖子,“再说我也就说说,真让我抓,我还嫌它滑不溜丢的不好拎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映着墙上挂着的天绝剑,剑穗上的流苏轻轻晃动。
“说起来,”你喝了口热茶,望着跳动的炭火,“沉渊城主被封印那天,海面上的浪比章鱼触须还乱,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
“后怕啥?”铁牛拍着胸脯,“有越哥的雷笼,沐月姐的水龙,青萝的青云剑,还有我的玄铁锤,再加上小六的破魔丹,啥妖魔鬼怪不能对付?”
“就你能说。”苏沐月嗔怪道,“那天若不是林越用天道之力稳住阵眼,咱们谁也撑不住。”
李青萝翻着手里的《九州异物志》,忽然指着一页道:“你们看,这里说九尾灵狐能活千年,咱们下次去东海,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它。”
“见它干啥?”铁牛撇嘴,“那狐狸傲娇得很,上次给它块烤红薯,它闻了闻就扭过头,好像我拿的是毒药似的。”
“人家是灵狐,哪会吃这个。”张小六笑着说,“我听慧海大师说,灵狐喜欢吃海松子,下次去带点,保准它待见你。”
雪越下越大,把药铺的窗户都糊上了层白边。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王伯添了块新炭,火苗又“腾”地窜了起来。老槐树在窗外静静立着,枝桠上的雪越积越厚,像穿上了件白色的绒衣。
你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伙伴们,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往的趣事,心里像被炭火烤着似的暖。那些在江湖上闯荡的日子,有惊险,有疲惫,有生死一线的紧张,却也因为身边这些人,多了无数温暖的瞬间。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江湖——不是永远刀光剑影,而是风雪夜归时,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总有一群人围炉而坐,笑着说起那些一起走过的路。
窗外的雪还在下,屋内的茶香、薯香、炭火香混在一起,酿出了一整个冬天的安稳。属于你们的故事,还在这袅袅的热气里,慢慢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