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迂回,昼伏夜出,三日后,两艘乌篷船悄然抵达苏州城外一处僻静码头。早有沈家心腹备好马车接应,一行人未做停留,径直前往沈未央位于城西的别院。
别院隐于一片竹林之后,白墙黛瓦,外观朴素,内里却布置得清雅舒适,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更重要的是,此地极为隐秘,若非知情人引路,绝难寻到。
安顿下来后,陈朔终于得以真正放松,好好调养连番恶战带来的损耗与暗伤。沈未央亲自照料他的饮食起居,汤药膳食无一不精,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几乎要将他淹没。墨兰则忙于通过玄镜司的特殊渠道,与上级联络,安排呈递证据事宜,整日不见人影。
这日午后,陈朔在院中缓缓演练拳法,活动筋骨。新得的“观测”之能在平静环境中运用愈发自如,对内息流转、肌肉发力的掌控精细入微,一套普通的养生拳法在他手中,竟隐隐带上了几分契合自然的道韵。右腿的伤口已愈合大半,只余一道浅疤。
沈未央端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走来,见他身形舒展,气息绵长,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月白襦裙,未戴过多首饰,乌发松松绾起,更显脖颈修长,身段窈窕。行走间,裙裾摇曳,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和丰腴却不失轻盈的体态。
“先生伤势看来已无大碍了。”她将糕点放在石桌上,声音温柔。
陈朔收势而立,额角微见薄汗。“多谢夫人连日来的悉心照料,已好了七八分。”
“那就好。”沈未央在他对面坐下,拈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尝尝,这是用今年新摘的金桂所制,应比金陵的香甜些。”
陈朔接过,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气。他点了点头:“确实美味。”
两人一时无话,院中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竹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气氛宁静而温馨。
沈未央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愫,在这安宁的氛围中悄然滋长。她知他非池中之物,前路坎坷,自己这份心思或许终究是镜花水月,可有些东西,一旦动了,便再难收回。
“先生……”她轻声开口,欲言又止。
陈朔抬眸看她,对上她那双氤氲着水汽与复杂情绪的凤眸,心中微微一叹。他如何不知她的心意?只是……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墨兰一身风尘地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却难掩其矫健利落的身姿。饱满的胸脯因快步而行微微起伏,腰肢纤细挺直,双腿修长有力,整个人如同一柄刚刚归鞘的利剑,带着一丝未散的冷冽。
“联络上了。”她言简意赅,目光扫过石桌上的糕点与相对而坐的两人,神色并无变化,“三日后,会有人前来接应,取走证据,直送京师。”
陈朔精神一振:“可靠吗?”
“是玄镜司江南道总捕头亲自前来,绝对可靠。”墨兰肯定道,“另外,金陵传来消息,那位亲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暗中大肆搜捕,力度远超之前。我们在此处,也需更加小心。”
沈未央闻言,脸上柔情顿消,恢复了平日的精明干练:“我已吩咐下去,别院内外加强警戒,所有采买皆由可靠之人经手,绝不会走漏风声。”
陈朔点了点头,沉吟道:“证据送出之前,这三日最为关键。那亲王权势滔天,爪牙遍布,未必不会查到苏州。”
“我已让暗哨散布在苏州各处要道,若有可疑人马靠近,会提前示警。”墨兰补充道。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墨兰禀报完毕,便转身离去,依旧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任务。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未央心中那份微妙的情绪再次浮现。墨兰与陈朔之间,似乎总有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那是共同经历生死、身处同一世界的默契,是自己无论如何细致关怀,都难以企及的。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份酸涩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确保他和证据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先生这三日,便好生在此静养,莫要外出。”她看向陈朔,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一切,交由未央便好。”
陈朔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终是点了点头:“好。”
苏州别院,暂时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之地。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