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俘虏把碎石填进裂缝,再浇上米汤和泥,这样冻住了才结实。”俘虏们踩着结冰的脚手架,把一块块青砖砌上墙,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却没人敢偷懒。
表现好的俘虏能多领一个窝头,还能减免劳役天数,不少人闷头干活,只想早点攒够“积分”,换一身暖和的棉衣。
山丹县城的俘虏甚至自发组成“竞赛组”,你追我赶地夯土,工地上的号子声此起彼伏,竟盖过了寒风的呼啸。
单靠俘虏和驻军,仍填不满兵力缺口。孙钰青深谙“民心即城墙”的道理,在各城推行“联防制”:组织百姓中的青壮年成立自卫队,教他们使用土枪、埋设地雷;让妇女们负责传递消息、救治伤员;孩子们则在城头放哨,发现可疑人员就敲响铜锣。
酒泉县城的百姓起初还有些怕,毕竟马家军此前常以“通共”为由杀人,不少人家里都有亲人被祸害。
但见红军不仅不抢东西,还帮着挖井、修粮仓,渐渐放下了戒心。城郊的猎户张老汉带着三个儿子,扛着自家的猎枪就来报名。
“红军同志,俺们熟路,能在戈壁上跟马家军的散兵周旋!”他还把藏了多年的二十颗猎枪子弹捐了出来,粗糙的手摩挲着子弹,说:“打豺狼的子弹,用来打坏蛋正好。”
孙钰青让人给自卫队配发马刀和土制手榴弹,在城门口的空地上教他们队列和大刀术。一个叫栓柱的小伙子学得格外认真,他哥哥去年被马家军抓去当民夫,至今生死未卜。
“俺要学好本事,等马家军再来,俺就崩了他们!”他趴在雪地上练习瞄准,冻得鼻涕直流,却不肯起身。自卫队员们的呐喊声震得城头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成了冬日里最动人的守城序曲。
妇女们也没闲着,酒泉县城的张大娘带着几十个妇女,在城隍庙支起大锅,给守城的战士和自卫队员煮姜汤。
“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她把一碗姜汤递给一个年轻的红军战士,眼里的疼爱像看自家娃。
“你们为咱老百姓守城,俺们也不能让你们冻着饿着。”战士们捧着热姜汤,心里暖烘烘的,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有天夜里,马家军的散兵想偷袭粮仓,正是张大娘的儿媳妇发现了动静,敲响铜锣,才让自卫队及时赶到,保住了过冬的粮食。
劳役和联防缓解了燃眉之急,但孙钰青知道,真正的破局之道在于扩编。他让人从5000名俘虏中筛选出1000名出身贫苦、被迫入伍的士兵,集中到山丹进行“改造训练”——白天跟着红军战士练队列、学枪法,晚上听干部讲“红军为穷人打仗”的道理,还请来被马家军迫害过的百姓现身说法。
“俺们也是被逼的。”一个叫马小三的俘虏抹着眼泪说,他是青海的牧民,马家军抢了他的牛羊,还杀了他爹,逼着他当了骑兵。
听完红五军战士讲述高台战役中战友牺牲的故事,他当场就哭了:“俺要加入红军,再也不帮马家军干坏事了!”
一个月后,5000名俘虏中有1800人主动要求加入西路军,被编入新组建的三个补充营,派往各城协助守城。
这些“新红军”成了守城的生力军。在安西县城,马小三带着补充营的战士在城头巡逻,发现三个马家军的散兵想翻墙进城,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精准地打中了领头者的腿。
“以前当民团时,净欺负老百姓,现在跟着红军守城,心里头亮堂!”他拍着胸脯说,脸上的冻疮还没好,眼神却格外亮。
藏兵洞里的伤员也没闲着。孙钰青让人把缴获的旧报纸、课本送进去,让识字的战士教大家读书写字,还请医生给重伤员讲战场急救知识。
“等开春伤好了,咱也能当卫生员!”一个断了腿的年轻战士捧着课本,眼里闪着光。孙钰青知道,这些伤员一旦归队,将是西路军最宝贵的骨干——他们经历过生死,更懂得珍惜手中的枪。
夜色渐深,会议室里的油灯还亮着。孙钰青在地图上的武威旁画了个圈,旁边批注:“三月春暖,兵锋直指”。
他计算着:等补充营练成战力,藏兵洞的伤员归队,西路军能战的骑兵部队将突破人,建设成12个特战骑兵加强营,到时集中12个骑兵营的兵力,每个城池都驻扎一个,外加上那些收编后的俘虏兵,整个河西走廊就全部都是西路军的天下了。
而眼下这些分散的城池、忙碌的俘虏、练兵的自卫队,都是为那一天积蓄的力量。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洒在永昌县城的城墙上,冻得坚硬的城墙泛着冷光。远处的工地上,俘虏们还在挑灯加固城基,夯土的号子声在夜里传得很远。
城头的自卫队员握着红缨枪,脚步声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藏兵洞里,伤员们的读书声断断续续,混着远处的风声,成了河西走廊最坚韧的交响乐曲。
孙钰青知道,守住这些城池,不仅是为了眼下的生存,更是为了将来——当全民抗战的烽火燃起时,这里的每一口井、每一段城墙、每一个受过红军恩惠的百姓,都将成为抗击侵略者的力量。
永昌县城的会议室里,炭火盆烧得正旺,映得四壁土墙泛着暖光。红30军军长程仕财裹紧了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棉大衣,袖口露出的手腕上,一道尚未愈合的刀伤在火光下格外显眼。
与程仕财一起的还有李贤年,他们刚带着残部从祁连山深处归来,1200余名红三十军将士斜倚在墙角,有的用布擦拭着生锈的步枪,有的互相包扎伤口。
红三十军军长程仕财和政委李贤年,两人的靴底带进来的雪水在地上积成了小小的水洼,却没人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站在地图前的孙钰青身上。
“孙军长,都是老熟人了,也不跟你客套了。”程仕财站起身,棉裤膝盖处的破洞露出里面的棉絮,他却浑然不觉,大步走到孙钰青面前,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沙哑。
“我们红30军这1200多人,虽说打得只剩半条命,但手里的枪还能打响,补充上子弹,肩上的骨头还硬着。攻打武威,算我们一份!”
孙钰青望着会议室外,红三十军的那些战士:一个断了左耳的年轻士兵正用冻裂的手给步枪上油,指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渍;角落里,三个伤员互相搀扶着站起,眼里的光比炭火盆还要亮。
红30军在倪家营子血战中损失了七成兵力,能收拢起这1200人,全靠程仕财和李贤年两人,带着大家咬着牙从马家军的包围圈里钻出来。
他伸手拍了拍程仕财的胳膊,掌心触到对方棉衣下硌人的骨头,心里一阵发酸:“程军长,李政委,你们刚突围,本该好好休整……”
“休整?等我们一起把武威打下来再休整不迟!”程仕财猛地打断他,胸口起伏着,咳了两声,每一声都带着痰音。
“听说武威城里关着近2000名弟兄,有红5军的,有总部的,还有我们30军的老部下!马家军那伙畜生,对俘虏哪有半点人性?多拖一天,弟兄们就多受一天罪!”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程仕财丢不起这个人!”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声,李贤年政委也附和道:“孙军长,带我们打武威吧!”“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弟兄们救出来!”喊声撞在墙上,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孙钰青心头一热,转身走到地图前,用手指重重圈住“武威”二字:“好!有红30军加盟,这仗就有底气了!实不相瞒,单靠我们现在的兵力,想啃下武威这块硬骨头,难!”
他指着地图上的城防标注,“马家军在城里驻了五个团:三个民团守城墙,每个城门配两挺重机枪;两个骑兵团驻在城北的校场,随时能出城反扑。城墙高三丈五,外带两丈宽的护城河,比永昌难打十倍!”
“再难打,也得打!”程仕财凑到地图前,鼻尖几乎碰到纸面,“我们30军有个老规矩: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就不能把战友丢在敌人手里。孙军长,你就说怎么打,我们全部都听你的!”
“好!”孙钰青朗声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红30军的弟兄们先在永昌休整两天,伤兵立刻送藏兵洞安心养伤,给最好的药;能战的将士,我来安排在永昌县城内的休整,我让人把缴获的粮食、棉衣先给你们送过去。两天后,咱们兵合一处,直扑武威!”
程仕财眼里的光一下子亮了,刚要说话,却又垮下脸,搓着手,声音低了半截:“只是……我们手里的弹药实在见底了。每人平均不到三发子弹,手榴弹早就打光了,连刺刀都折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