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到一半,喉结动了动,像是难以启齿——红30军曾是西路军的主力,何曾受过这般窘迫?
孙钰青早有准备,对后勤供给部的郑毅斋喊道:“去仓库给红三十军补充发子弹,5000枚手榴弹!再把剩余的20挺新缴获的捷克式轻机枪扛过来,全部分配给红三十军!”
不多时,就看到后勤供给部的人员,扛着一挺挺油光锃亮的轻机枪、一箱箱的手榴弹和子弹、一代代面粉、一代代腊肉,进入到红三十军休息的院子,枪身上的烤蓝在火光下泛着幽光。程仕财眼睛都直了,伸手想去摸,又猛地缩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灰。
“程军长,你看这个。”孙钰青拉开一个木箱子,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子弹,黄铜弹壳在灯下闪着光,“我给红30军备了发步枪弹、5000枚手榴弹,还有20挺捷克式轻机枪。要是能凑出会用重机枪的弟兄,我再调5挺马克沁给你们!”
“真的?!”程仕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老孙,你没哄我?”
“哄你干什么?”孙钰青笑了,“这些家伙都是从马家军手里缴的,放着也是放着,给能打仗的弟兄才不亏。你现在就去统计:能参战的有多少人?会操作轻重机枪的有多少?最好能编出一个机枪连,这两天正好练熟了。”
程仕财连声道谢,转身就往外跑,棉鞋踩在雪水里发出“噗嗤”声。跑到门口,他又停下,回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因激动而有些僵硬:“老孙,两天后,红30军定不让你失望!”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孙钰青走到窗边。外面红30军的战士们正围着送来的弹药箱欢呼,有人抱着机枪亲了又亲,有人把子弹揣进怀里,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特战团的战士们也凑过去,教他们怎么给机枪换弹匣,怎么校准步枪准星,两支部队的人很快混在一起,笑声盖过了风声。
“孙军长,”红五军参谋长李屏人走进来,递上一份名单,“各营报来的攻城训练计划,您过目。”
孙钰青接过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营练云梯攀爬,二营练爆破城门,三营练骑兵迂回,炮营校准野炮参数……
他点点头:“告诉各营,明天起加练一个时辰,重点练夜袭和巷战。武威城里不比野外,房子密,巷子窄,得让同志们熟悉怎么在城里打仗。”
“还有,”他补充道,“让宋承志把那2门野炮也给擦干净了,炮弹备足了。万一三天之后,需要那两门野炮先给武威城墙轰开两个口子,让马家军知道咱们的厉害!”
夜深时,会议室里的灯还亮着,孙钰青铺开武威县城的详图,用红笔标出马家军的火力点、骑兵营位置、俘虏关押处,笔尖在“北门”二字上停住——那里守兵最少,却靠近护城河,强攻不易。
他想起程仕财那句“我们30军有个老规矩”,嘴角露出笑意,西路军的部队,哪支没有这样的规矩?不丢下一个战友,不放弃一场战斗,这就是他们能在绝境里撑下去的底气。
傍晚再次飘起来雪花,并且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再次给永昌县城裹上了一层白毯。红30军的营房里,还亮着灯,战士们在雪地里练习机枪射击,枪口喷出的火光在夜里格外耀眼。
特战团的练兵场上,云梯架在仿制的城墙上,战士们像壁虎一样往上爬,棉裤磨破了也浑然不觉;远处的炮营驻地,传来“砰砰”的试射声,炮弹拖着尾焰钻进雪地里,炸起一团白雾。
三天后的武威城下,注定是一场血战。但孙钰青知道,当两支部队的刺刀指向同一个方向,当所有战士的心里都装着被困的战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墙,没有打不赢的敌人。
他折好地图,揣进怀里,仿佛揣着西路军的希望。风雪中,武威城的方向隐在夜色里,但他仿佛已经看到,城门被炸开的瞬间,弟兄们冲进去,喊着“缴枪不杀”,把被困的战友一个个扶出来,阳光照在他们脸上,比炭火还要暖。
永昌县城的仓库前,程仕财盯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20挺崭新的dp机枪码成两排,枪身上的木质枪托泛着油光。
旁边的木箱里,5万发汉阳造与老套筒子弹码得整整齐齐,黄铜弹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更远处,5000枚手榴弹像小山似的堆着,木柄上的红漆鲜艳夺目。这哪里是“补充”,分明是给红30军来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武装。
“老孙,这……这也太多了!”程仕财搓着手,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原本以为能分到几挺机枪、几千发子弹就不错了,万万没想到孙钰青竟拿出这么大的手笔。要知道,红30军全盛时期,一个师也未必能配齐20挺机枪,更别说这数不清的弹药了。
孙钰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弹药就是战士的胆气,没胆气怎么打硬仗?这些都是从马家军手里缴的,放在仓库里生霉,不如给能用的弟兄们。”
他指着那些dp机枪,“这玩意儿射速快,弹匣能装47发子弹,最适合压制马家军的骑兵,你们可得把它用好。”
程仕财连连点头,转身对身后的警卫员喊道:“快!让各营营长来领家伙!告诉弟兄们,给我把这些宝贝擦得锃亮,两天后,让马家军见识见识红30军的厉害!”
红30军的1200余名将士很快排起长队,领取武器时,不少人激动得手都在抖。一个叫赵大胆的班长捧着dp机枪,把脸颊贴在冰冷的枪身上,眼泪直往下掉——他所在的连,在倪家营子战役中就是因为缺机枪,被马家军骑兵冲垮,全连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下好了,有这家伙,看那些马匪还敢横!”他抹了把脸,扛着机枪就往训练场跑,恨不能立刻练起来。
除了武器,孙钰青给红30军的“补给”远不止这些。军营里每天清晨都飘着肉汤的香气——伙房里炖着黄羊肉汤,大块的肉骨在锅里翻滚,油花浮在汤面上,引得战士们直咽口水;午饭是雪白的馒头配腊肉炒土豆,敞开了管够;晚上则是小米粥就着咸菜,暖胃又顶饱。
“长这么大,就没在冬天吃过这么饱!”一个年轻战士捧着碗,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他从祁连山突围时,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全靠啃树皮才撑到永昌,如今捧着热乎的馒头,眼泪混着粥水往下咽。
程仕财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暖又酸——若不是孙钰青雪中送炭,这些弟兄怕是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打仗了。
红30军的1200多人里,重伤员寥寥无几。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重伤的战友早已倒在了突围路上——要么被马家军俘虏,要么永远留在了祁连山的冰沟里。
剩下的多是轻伤员,或是虽无伤却累得脱了形的战士,脸上的风霜比身上的冻疮更显眼。但在充足的粮草滋养下,不过两天,他们眼里的疲惫就被红光取代,走路时脚步带风,训练时喊声震天,活脱脱一群猛虎重新归山。
程仕财看着弟兄们的变化,心里对孙钰青的敬佩又深了一层。他私下里找特战团的战士打听:“你们军长到底是咋搞到这么多宝贝的?”
战士们咧嘴一笑,指着城外的练兵场说:“还能咋搞?一场仗一场仗拼出来的!就说上次打永昌,光战马就缴了六千匹,这些机枪子弹,都是从马家军的仓库里搬出来的!”
这话让程仕财心头一震。他忽然明白,孙钰青手里的“家底”,哪一样不是用血汗换来的?那些光鲜的武器背后,是特战团将士们在冰天雪地里的潜伏,是在枪林弹雨中的冲锋,是对“不丢下一个战友”的执念。他望着孙钰青的营房方向,暗暗攥紧了拳头——这样的指挥员,值得红30军豁出命去追随。
两天里,永昌县城的练兵场上,枪声与呐喊声就没断过,孙钰青特意从特战团调派了机枪连的老兵,给红30军的机枪手们当教官,手把手教他们用dp机枪。
“这玩意儿的弹匣在上面,换的时候得先压下机柄,不然容易卡壳!”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兵趴在雪地里,演示着如何卧射,“看到没?瞄准的时候得把枪托顶实肩膀,不然后坐力能把你掀翻!”
红30军的机枪手们学得格外认真。程仕财和李政委也常来凑热闹,蹲在旁边记笔记,遇到不懂的就追着教官问。
“军长,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学这个干啥?”有战士打趣道。程仕财瞪了他一眼:“不懂武器怎么指挥打仗?将来真到了战场上,总不能让弟兄们觉得我是个糊涂蛋!”
训练场边,其他战士也没闲着。有人在练习步枪速射,枪声密集得像爆豆;有人在投掷手榴弹,看谁扔得又远又准;还有人在模仿马家军的骑兵冲锋,让战友们练习如何用机枪打移动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