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足足半分钟,吴大爷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行了,都别吵了。”他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小顾也是心急,秦小子也是担心,都没错。”
他看向陆明羽,“陆医生,这种地方学校总该有个图纸吧?”
陆明羽点头,“理论上是的。只要是在校内正规建设的空间,基建处或者档案室一定有图纸。就算林徊后来改造过,原始结构图也应该在。”
“那这样。”吴大爷一拍大腿,“下午我和陆医生再去学校跑一趟,想办法搞到图纸。既然是湖底实验室,结构肯定复杂,咱们摸清路数再去,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他看向秦渊和顾洲,“你俩呢,就在这好好待着,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吵。”
陆明羽也跟着站起来,“没问题。顾洲,秦先生,你们先休息。我和吴大爷去查图纸,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
两人说完,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秦渊和顾洲。
顾洲还是站在窗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
刚才那股激动和固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回过头,看向秦渊。
秦渊还站在那儿,侧脸在光下线显得轮廓分明,但眼神看着窗外,没看他。
顾洲走过去,轻轻拉了拉秦渊的袖子。
“秦渊……”
秦渊没动。
顾洲又拉了一下,这次用了点力,“秦大佬,你别生气嘛。”
他的声音软下来,带着那种熟悉的调子,“我刚才太急了,说错话了。我就是……就是想快点解决事情,不想看你这么累。”
他绕到秦渊面前,微微仰起脸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你别不理我啊。”
说着,他伸手环住秦渊的腰,把脸埋进秦渊的胸口。
秦渊的身体僵住了。
他没推开顾洲,但也没回抱。
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顾洲抱着,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怀里的人温软,熟悉,仿佛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可秦渊心里那股不安,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刚才那个说出‘必要的牺牲’的顾洲,和现在这个抱着他撒娇认错的顾洲,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或者说……这两个,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顾洲。
血契里传来的感觉依旧平稳,顾洲的灵魂温暖而真实,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最后,他抬起手,轻轻放在顾洲背上,拍了拍。
“没事,去休息吧。”
顾洲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干净又依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嗯。”他应了一声,松开手,但还拉着秦渊的衣袖,“那你别生气了?”
“没生气。”
“那就好。”顾洲笑了笑,转身往床边走,“那我睡会儿,早晨起太早了。”
“嗯。”
顾洲爬上床,拉过被子盖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的呼吸变得稳定,秦渊才转过身,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从窗子的这一侧慢慢移到那一侧,房间里的光线逐渐变暗。
下午四点半左右,房门被敲响了。
秦渊知道应该是吴大爷他们回来了,立刻起身去开门。
床上的顾洲也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门外站着吴大爷和陆明羽,两人看上去有点疲惫。
“回来了?”秦渊侧身让他们进来。
“回来了回来了。”吴大爷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可算没白跑一趟。”
顾洲已经彻底醒了,坐在床上,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有几根倔强地翘着。
他打了个哈欠,“吴大爷,陆医生,你们回来得挺快啊。”
秦渊倒了杯水递给吴大爷,又给陆明羽倒了一杯。
陆明羽道谢接过,在桌边坐下。
吴大爷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水,这才缓过气来。
他看了看顾洲,又看了看秦渊,嘿嘿一笑,“哟,两位这是和好啦?我就说嘛,小情侣有啥想不开的,有话好好说,吵啥架呢。”
顾洲撇撇嘴,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秦渊身边,“谁吵架了?我才不会和秦大佬吵架。”
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拉了拉秦渊的袖子。
秦渊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了揉顾洲乱翘的头发,帮他捋顺。
动作很轻,但很自然。
吴大爷看在眼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行行行,你说啥都对。不吵架最好,咱们还得一起干活呢。”
顾洲往沙发上一坐,把话题扯回正轨,“那你们跑一趟查到什么了,有收获吗?”
“那你以为呢?”吴大爷咂了咂嘴,“老头子我出马什么时候办不成事儿了?”
陆明羽推了推眼镜,配合着从包里拿出图纸,“实验室的图纸我们没找到,但是带回了艺术长廊的图纸。”
他说着,把图纸在桌上摊开。图纸很大,是建筑平面图,标注着各种尺寸和符号。
顾洲凑过去看了看,“大爷,您这吹过了啊?你这事儿也没办成啊。”
吴大爷一听这话,老脸有点挂不住,咳嗽了一声,“这可怪不得我啊!我和陆医生找了一圈,问了好几个人,别说图纸了,人家压根就不知道镜湖底下有什么实验室。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地问啊,那不露馅了?”
陆明羽也跟着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艺术长廊的图纸给拿了回来。”
顾洲凑到桌边,看着那张复杂的图纸,眉头皱起,“怎么会没听说过?沈婷婷不是说好多学生都去过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陆明羽说,“我们仔细问了基建处的人,又查了学校的建设档案。镜湖那片区域,近二十年没有任何地下施工记录。也就是说,从官方记录看,镜湖底下根本没有什么实验室。”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顾洲眨眨眼睛,像是没听懂,“什么意思?那沈婷婷他们去的是哪儿?鬼打墙?”
“有可能。”吴大爷摸着下巴,“或者说……他们去的地下和我们理解的地下,不是同一个地方。”
陆明羽点点头,指着图纸上艺术长廊的几处结构,“根据图纸,艺术长廊本身的地下空间有限,主要是管线和设备间,根本容纳不下一个大型实验室。”
他抬起头,看着顾洲和秦渊,“所以我在想,那个所谓的实验室,可能并不是物理意义上存在于镜湖底下的空间。它更像……某种依附于艺术长廊这个入口而存在的特殊区域。或者说,一个被创造出来的领域。”
顾洲听得有点懵,“领域?你的意思是说,像柳清荷的幻境那样?”
“类似,但规模更大,更稳定。”陆明羽说,“而且能够长期存在,让特定的人进出,这已经不是普通怨灵能做到的了。”
秦渊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张图纸。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慢慢移动,从艺术长廊的主入口,到各个展区,再到标注着设备间、储藏室的区域。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