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线事件的阴影尚未散去,安王府别院内的气氛依旧带着无形的紧绷。俞文渊对工坊内部的排查仍在继续,顾青与韩冲联手布控的运输网也日益严密。沈清弦一面处理玉颜斋分号的诸多事宜,一面时刻关注着各方动向,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日,她正与苏芷兰在书房核算分号开业所需的流动资金,俞文渊步履匆匆而来,面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古怪。
“夫人,刚收到墨韵斋从漕帮内部传出的消息,”俞文渊压低声音,“魏谦那边,似乎将手伸向了药材行当。”
“药材?”沈清弦抬眸,放下手中的账册,“仔细说。”
“消息称,魏谦的妻弟,暗中控制着扬州一家名为‘永盛’的盐行,近日却以盐行的名义,在江南各地大肆收购安息香、苏合香、犀角、牛黄等名贵香料和药材,数量惊人,而且专挑品质最佳的下手,价格抬得比市面高出近两成。”俞文渊禀报道,“更蹊跷的是,他们采购的这批货,指定要走漕运,且要求集中发往扬州码头的一处私人仓栈,时间卡得非常紧。”
安息香、苏合香是制作顶级定香剂的关键,犀角、牛黄更是珍贵药材,如此大批量、高价的收购,绝非普通盐商所需。沈清弦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她体内那洼灵蕴露,在此刻传来一丝极细微的、近乎错觉的滞涩感,虽未指向明确危险,却让她心生警惕。
“永盛盐行……魏谦的妻弟……”沈清弦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们收购的这些,恰好也是玉颜斋高端香露和王府常备药材所需的重要原料。时间点又如此紧迫……”她看向俞文渊,“墨韵斋可探听到他们如此大手笔收购的目的?”
俞文渊摇头:“对方口风很紧,只说是为筹备一批重要货物。但属下觉得,此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如此集中收购,不仅会推高市价,更可能造成短期内货源紧张,影响我们的用料。”
苏芷兰闻言,也露出忧色:“夫人,若真如此,我们玉颜斋新推出的几款高端香露,以及王府日常调理所需的药料,恐怕会受到影响。”
沈清弦沉吟不语。资本女王的本能让她嗅到了阴谋的气息。魏谦此举,一石二鸟?既可能想囤积居奇,扰乱市场,掐断她高端产品的原料供应;也可能想利用这批货在漕运上做文章,毕竟指定漕运和私人仓栈,操作空间太大了。甚至……会不会想在货物里夹带什么,栽赃陷害?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沈清弦很快做出决断,“俞先生,你立刻通过墨韵斋和听风阁的渠道,尽可能摸清这批货物的最终去向,以及那处私人仓栈的底细。同时,让我们在江南各地的药材、香料供应商,暂时收紧对这几样顶级货源的流出,尤其是对永盛盐行的交易,能拖则拖,能拒则拒,必要时,我们可以适当提高收购价,确保我们自身的储备。”
“是,夫人!”俞文渊领命。
“芷兰,”沈清弦又看向苏芷兰,“你立刻盘点我们库中这几样原料的存量,调整近期的生产计划,优先保证贡品和已接订单的供应。另外,尝试寻找一些品质稍次但可替代的货源,以备不时之需。”
“是,我这就去办。”苏芷兰也深知事情轻重,立刻起身去安排。
两人退下后,书房内恢复安静。沈清弦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的翠柳,眼神微冷。魏谦的触手,果然无孔不入,从工坊到漕运,现在又伸向了原料市场。这场较量,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商业竞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晚膳时,沈清弦将此事告知萧执。萧执听完,眸中寒光一闪:“魏谦这是狗急跳墙,开始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囤积原料,扰乱市场,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恐怕不止如此。”沈清弦替他盛了一碗汤,“我担心他会利用这批货在漕运上生事,或者……更恶毒些,在里面夹带违禁之物,到时候无论栽赃给谁,都是大麻烦。”
萧执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稳:“放心,漕运有韩冲盯着,他翻不起大浪。至于栽赃……听风阁会紧盯那处仓栈和货物的动向。他若敢动,必让他自食恶果。”他顿了顿,看着沈清弦,“倒是你,近日劳心劳力,人都清减了。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去办便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沈清弦感受到他话中的关切,心中一暖,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开局艰难,总想多盯着点。待一切理顺,我便偷懒。”
萧执知她性子要强,也不再多劝,只道:“有什么难处,定要告诉我。”
夜里,沐浴过后,沈清弦坐在妆台前,由着萧执动作生疏却异常轻柔地为她通发。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在镜中的身影,竟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温馨。
“今日可还顺利?”萧执低声问,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
“还好。”沈清弦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刻,“玉颜斋的铺面已收拾得差不多了,苏芷兰很得力。工坊那边,新的查验流程推行下去,也未见什么阻力。只是这魏谦,总在暗处搞些小动作,让人防不胜防。”
“跳梁小丑而已。”萧执放下玉梳,双手按上她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待时机一到,连根拔起便是。”
他按摩的手法竟意外地不错,有效缓解了沈清弦肩颈的酸涩。她舒适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儿。感受到她的放松,萧执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夜深了,安置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红帐之内,气息交融。许是日间精神紧绷,沈清弦今夜格外放松,任由萧执引领着节奏。他的吻细致而缠绵,大手在她玲珑曲线上点燃一簇簇火苗,那暖意仿佛能涤尽疲惫。
云雨初歇,萧执仍将她紧拥在怀。沈清弦慵懒地蜷缩着,脸颊贴着他汗湿的胸膛,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外间所有风雨,都被隔绝在这一方温暖天地之外。
“睡吧。”萧执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脊。
沈清弦含糊地应了一声,沉沉睡去。体内那洼灵蕴露,在平静中似乎又莹润了几分。
次日,沈清弦刚用过早膳,俞文渊便带来了新的消息。
“夫人,查到了些眉目。永盛盐行收购的那批香料药材,并未全部运往扬州那处私人仓栈。其中一部分顶级安息香和犀角,在漕帮石老三的运作下,悄然转道,似乎……是想运往金陵。”
“运来金陵?”沈清弦眸光一凛,“目的地是哪里?”
“目前还在查,对方很谨慎,几经转手。但听风阁的人发现,接货的人,似乎与……与江宁织造衙门的一位书办,有过接触。”俞文渊语气沉重。
江宁织造!又是江宁织造!沈清弦心中警铃大作。魏谦想用这些珍贵的原料做什么?贿赂织造衙门的官员?还是想利用这些东西,在“贡锦”资格上做文章,构陷工坊?
“继续查!务必弄清楚这批货的具体去向和用途!”沈清弦下令,眼神锐利如刀。她感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而她和萧执,必须在这张网落下之前,找到破局的关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