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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四,小雪。

太庙的祭祀并未因昨日的血腥而中止,相反,按礼制,今日才是正祭——燔燎告天,将一年的功过呈报上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但谁都知道,今日这场祭祀,告的不是天,是罪。

辰时,太庙前三进广场已肃立百官。雪粒子细密如盐,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落在玄色祭服上,落在金瓜钺斧上,落在汉白玉丹墀昨日未洗净的血迹上。

臻多宝站在第二进“牺牲台”前,身着白色司仪服——这是大祭中“奉祀郎”的服饰,本该由礼部官员担任,但赵泓钦点了他。

白色麻衣,宽袖博带,腰系玄绦。雪落在肩上,很快融化,留下深色的水渍。他手中捧着一只陶罍,罍身粗糙,釉色青灰,是专用于接牲血的祭器。

第一进广场中央,拴着三头活牲。

太牢之礼:牛、羊、猪各一。牛是健硕的黄牛,羊是纯白的羔羊,猪是黑鬃的壮猪。它们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在冷空气中喷出白雾。

祭司是太常寺卿周敦实,年过六旬,白发白须,穿玄端礼服。他手中持一柄“弯月祭刀”——刀身如新月,青铜铸成,刃口在雪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吉时到——献牺牲——”

周敦实走到黄牛前,左手按住牛头,右手祭刀一挥。

刀光如弧。

牛喉割开,血如泉涌。不是喷溅,是汩汩地流,热腾腾的血气混着腥味,在雪雾中蒸腾。早有助祭持铜盆接血,但仍有血滴飞溅,落在臻多宝白色的衣摆上,瞬间晕开一朵刺目的红。

血接满一盆,倒入陶罍。

臻多宝感到手中的陶罍渐渐沉重、温热。血在罍中微微晃动,表面浮起细密的泡沫,像无数细小的眼睛,从血中看着他。

第二头,羔羊。

祭刀划过羊颈时,羊发出短促的哀鸣,随即被血呛住,只剩四肢抽搐。羊血较淡,混入牛血中,陶罍里的液体变成了暗红色。

第三头,猪。

猪挣扎得最厉害,四名助祭才按住。祭刀入喉,猪血喷得最远,几滴血溅到臻多宝脸上,温热黏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冰封的平静。

三牲血满陶罍。

周敦实退后,向臻多宝躬身:“请奉祀郎奉血。”

臻多宝捧罍,走向第三进广场的燎台。

燎台高三丈,以青石砌成,台上已堆好柴薪——松木、柏木、檀木,层层叠叠,柴间撒着香草、郁金、艾叶。柴堆正中,留有一个凹槽,正是倾倒牲血之处。

他的脚步很稳。

白色衣摆已被血浸透下缘,每走一步,便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淡红的湿痕。雪还在下,落在血渍上,瞬间融化,于是那痕迹越来越清晰,像一条血路,从牺牲台直通燎台。

百官静默。

只有雪落声,和臻多宝踩雪的“咯吱”声。

他登上燎台石阶,将陶罍举过头顶,然后倾斜——

血如瀑,倾泻在柴堆上。

滚烫的牲血浇透干柴,渗入木缝,发出“滋滋”的声响。血腥味混着木香、草香,在雪空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种诡异而神圣的气息。

血尽,罍空。

臻多宝退下燎台,回到第二进广场。

赵泓已站在那里。

他今日仍穿玄衣纁裳,但未戴九旒冕,只以玉冠束发。玄衣昨日染血,今晨已换新,但细心者仍能发现,袖口、下摆处,有极淡的洗不去的暗红。

“奉帛——”礼官高唱。

赵泓从侍者手中接过玉帛——白色丝绸,织有云纹。他双手捧帛,走向太庙正殿。

按礼,他该将玉帛供奉于神位前。

但走到香案前时,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不是玉帛,而是一叠地契。

纸已泛黄,墨迹斑驳,但右下角“庆王府”的朱红大印,在烛光下刺眼如血。

“这是庆王赵玠在汴京、洛阳、扬州的三处田庄地契。”赵泓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共计良田七千亩,庄园十二座,皆是民脂民膏,皆是谋逆之资。”

他转身,面向殿外百官。

“今日,朕将这些田产,烧给列祖列宗取暖。”

说完,他将地契投入香案旁的火盆。

火焰“轰”地窜起,吞噬纸张。地契在火中卷曲、焦黑、化为灰烬。灰烬被热气托起,飘出殿外,混入雪花,形成一种黑白交织的诡异景象。

百官哗然。

焚烧地契献祭,这是亘古未有的荒唐事。但无人敢言——昨日赵珏的断舌还卡在螭首喉间,血还未干。

赵泓却像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拍拍手上沾的灰,从侍者手中接过真正的玉帛,端正置于神位前。

然后,跪下,三叩首。

“列祖列宗在上,”他朗声道,“不肖子孙赵泓,今日燔燎告天。一告庆王谋逆之罪已清,二告朝堂奸佞已肃,三告……”

他顿了顿,看向殿外雪幕中那道白色身影。

“三告忠良崔琰之冤已雪。崔家满门忠烈,蒙冤十载,今得昭雪。其子崔怀舟,更名臻多宝,十年忍辱,卧薪尝胆,助朕铲除逆党,功在社稷。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此人,平安顺遂。”

话音落,殿内死寂。

这是天子第一次在太庙、在祖宗灵前,公开为崔琰平反,公开承认臻多宝的身份与功绩。

不是私下密谈,不是暗室许诺,是在这象征赵氏皇权最高神圣的地方,以祭祀之礼,告慰天地祖宗。

臻多宝站在雪中,浑身冰凉,唯有眼眶滚烫。

十年了。

父亲的名字,终于在这太庙中,被天子亲口洗清。

他仰头,雪落在脸上,瞬间融化,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咸涩冰冷。

“燔燎——升烟——”

礼官唱礼声拉得很长。

燎台柴堆被点燃。

不是用火把,是用“阳燧”——铜制凹面镜,聚焦日光取火。虽然今日阴雪,无日光,但太常寺早有准备,以长明灯替代。

火苗从柴堆底部窜起,遇牲血,燃烧得更烈。血中油脂助燃,火焰由黄转红,再由红转青,发出“噼啪”爆响。

烟气升腾。

起初是白烟,混着松柏清香。但随着火势加大,柴堆中预先放置的东西开始燃烧——那是庆王府抄出的密函、账簿、往来书信,全部被撕碎,混在柴薪中。

纸灰黑,烟亦黑。

白烟与黑烟交织,在雪空中拧成一股巨大的烟柱,扶摇直上。烟柱中心是浓黑如墨的密函灰烬,外围是淡青的柴烟,最外是雪雾的水汽,三层分明,在铅灰天幕下,像一条挣扎的黑龙。

更诡异的是,因雪天空气压低,烟柱升至半空后并未散开,而是旋转起来——灰烬中的未燃尽的纸片如黑蝶飞舞,绕着烟柱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转动的黑色龙卷。

“妖……妖异啊……”有老臣喃喃。

赵泓却笑了。

他走出太庙正殿,站在丹墀上,仰头看着那柱黑烟。

“看,”他对身侧的臻多宝说,“庆王三十年的经营,三十年的阴谋,三十年的罪孽,都在这一把火里,烧给老天爷看了。”

臻多宝也抬头。

黑烟在旋转,雪花在飘落。雪片接近烟柱时,被热气蒸腾,化作白汽,于是烟柱周围形成一圈朦胧的雾环,像某种神秘的冠冕。

“陛下,”他低声问,“老天爷会看见吗?”

“会。”赵泓答,“不仅老天爷会看见,史书也会看见。今日这场燔燎,这场黑烟,会被记下来,被写进《泰和实录》,被后世翻来覆去地解读。”

他转头,看向臻多宝。

“他们会猜,朕为何要在祭祀中烧密函?为何要当众为崔琰平反?为何要让你这个‘阉宦’担任奉祀郎?”他顿了顿,“然后他们会得出结论——皇帝疯了,被一个宦官蛊惑,在太庙行荒唐事。”

雪落在他肩上,落在他的玉冠上。

“你怕吗?”他问,“怕百年之后,史书上写‘宦官多宝乱政,蛊惑君王,污秽祭祀’?”

臻多宝沉默。

他手中的“圭瓒”——祭祀用的玉柄铜勺,忽然微微震动。不是他手抖,是瓒身中空,内有液体晃动。他低头,看见瓒柄接缝处,渗出极淡的酒液。

酒色琥珀,在雪光下泛着微光。

他忽然明白,这圭瓒被动了手脚——内里不是寻常祭祀用的郁鬯酒,而是掺了东西。他不动声色,用指尖抹去渗出的酒液,凑到鼻尖轻嗅。

除了酒香,还有……墨香。

赵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很轻,借着编磬演奏的间奏掩盖:

“瓒内有朕手书。祭祀结束后再看。”

臻多宝握紧圭瓒。

编磬声清越空灵,十六面石磬按音阶排列,乐工以木槌击奏,《昭和之曲》进入最庄重的段落。就在这庄重乐声中,赵泓继续低语:

“西配殿,第三龛,最下层。有你父母的‘粟主’。朕每年冬至、清明,都去擦。”

臻多宝浑身一颤。

粟主——木制牌位,平民所用。崔家获罪后,父母灵位不得入宗庙,不得享祭祀,只能以粟主形式,悄悄供奉在太庙偏殿的角落。

而陛下,每年都去擦拭。

“为什么……”他声音哽住。

“因为朕答应过你父亲。”赵泓看着燎台升腾的黑烟,“三年前,崔琰下狱前一夜,秘密入宫见朕。他说,若他死,请朕保全崔家一点血脉,若不能,至少……让崔氏香火,在太庙有个角落。”

他顿了顿。

“朕没保住崔家血脉,让你净了身。所以至少,要保住那两块粟主。”

臻多宝眼眶红了。

他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血从旧伤处渗出,染红了齿尖。

乐声进入高潮。

礼官高唱:“念祭文——”

太常寺卿周敦实展开祭文黄帛,朗声诵读。文辞华丽,颂圣德,祈国运,告慰祖宗。当念到“肃清朝堂,四海承平”时——

狂风骤起。

不知从何而来的疾风,卷着雪片,呼啸着扑向第二进广场。百官衣袂翻飞,旗幡猎猎作响,燎台黑烟被吹得倾斜,如巨龙摆尾。

臻多宝站得最前,首当其冲。

狂风掀飞了他的司仪官帽,帽下玉簪脱落,“叮当”落地,摔成两截。长发瞬间披散,在风中狂舞。

雪片扑打在脸上,刺骨冰凉。

但他浑然未觉。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一—在他左耳上,缺了一角。

不是天生的残缺,是明显的割痕。耳廓上部被整齐切去一块,留下一个钝角缺口,疤痕早已愈合,呈淡粉色,在散乱黑发间若隐若现。

那是十年前,掖庭私刑留下的印记。

那时他偷食供果被抓,掌刑太监王德福不仅用了裹毡杖,还在行刑后,用刑刀割去他左耳一角,说是“留个记号,让你记住自己是个贼”。

他记得那刀的冰冷,记得皮肉被割开的刺痛,记得血流进耳道的温热。

十年了,这残缺一直被他用头发小心遮掩。宫中规矩,宦官需束发戴冠,他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梳头,就是怕被人看见。

而今日,一阵风,揭开了所有伪装。

广场上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雪声,燎台火焰的噼啪声。

千百道目光钉在他左耳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怜悯,有幸灾乐祸。他站在雪中,披头散发,白衣染血,耳缺一角,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赵泓的眼神骤然冰冷。

他看向礼官,礼官吓得忘了继续念祭文。看向百官,百官纷纷低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臻多宝身上。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事——

他走下丹墀,走到臻多宝面前,伸手,将他披散的长发拢到耳后,让那残缺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手指抚过那道疤痕,动作很轻。

“疼吗?”他问,声音不大,但在这死寂中清晰可闻。

臻多宝抬眸,眼中血红。

“曾经疼。”他说,“现在不疼了。”

“为何?”

“因为让臣疼的人,”臻多宝一字一句,“已经死了。”

赵泓笑了。

那笑容在雪光里,艳烈如刀锋染血。

“好。”他说,“记住这句话。让谁疼,谁就该死。”

他转身,面向百官,声音陡然提高:

“继续念祭文!”

礼官一个激灵,颤抖着继续:“……肃、肃清朝堂,四海承平……”

赵泓走回丹墀,每一步都踏在雪上,踏在昨日未洗净的血上。

祭文终于念完。

“礼成——”

礼官的尾音还在空中飘荡,赵泓已转身走向太庙偏殿。

“臻多宝,”他头也不回,“随朕来。”

百官散去,禁军撤防,太庙重归寂静。

只有燎台还在燃烧,黑烟渐弱,灰烬如黑雪,混着真雪,簌簌落下。宫人开始清扫,水车隆隆,冲洗着丹墀上的血迹、灰烬、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秽。

赵泓带着臻多宝,走进太庙西庑。

这里是供奉历代功臣配享牌位的地方,平日少有人来。殿内昏暗,只点着几盏长明灯,灯下是一排排黑漆木龛,龛内供奉着开国元勋、治世能臣的牌位。

赵泓走到最深处,停在一尊铜人灯前。

灯高五尺,铸成力士托灯状,力士肌肉虬结,面目狰狞。赵泓伸手,在力士左足第三趾上一按——

“咔。”

机括轻响,铜人灯基座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石阶入口。

阴冷之气涌出,混着泥土和朽木的味道。

“下去。”赵泓说。

臻多宝没有犹豫,拾级而下。

石阶不长,不过二十余级,尽头是一间地窖。窖顶很低,需弯腰才能站立。窖内没有灯,只有入口透下的微光,勉强能看清轮廓。

然后,他看见了。

地窖四面墙上,密密麻麻,供奉着牌位。

不是功臣的牌位,是崭新的、白木所制的灵牌,还未上漆,木色在昏暗中泛着惨白的光。每块牌位上,都用朱砂写着名字——

“赵玠之位”

“赵珏之位”

“赵珉之位”

……

全是庆王一脉的名字。从庆王赵玠开始,到其子赵珏,到其弟赵珉,到其侄赵璩……昨日被处决的二十七名宗亲,一个不落,全在这里。

牌位前没有香炉,没有供品,只有一地灰尘。

但每块牌位下,都压着一张小纸条。臻多宝凑近细看,纸条上写着小字:

“泰和六年腊月廿三,蒸刑毙”

“泰和六年腊月廿三,绞刑毙”

“泰和六年腊月廿三,杖刑毙”

……

死法、日期,清清楚楚。

而所有牌位围成的圈子中央,另设一龛。龛内供奉着两块粟主——普通的木牌,无漆无饰,只以墨笔写着:

“崔公讳琰之位”

“崔母李夫人之位”

那是他父母的灵位。

臻多宝浑身颤抖。

他扑通一声跪倒,膝盖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疼。他只是看着那两块粟主,看着周围那二十七块仇人的牌位,看着这诡异到令人窒息的情景。

赵泓走下地窖,点燃三炷线香。

不是插在香炉里——这里根本没有香炉。他直接将香插在地面缝隙中,青烟笔直上升,在低矮的地窖顶棚散开。

“朕让他们死后,”赵泓的声音在地窖中回响,低沉如咒,“继续跪你崔氏满门。”

他走到臻多宝身边,蹲下。

“这地窖,是太庙初建时就有的。原本用来存放祭祀杂物,后来废弃。三年前,朕发现了这里,便开始布置。”他伸手,轻抚崔琰的粟主,“每年冬至,朕来擦牌位。每年清明,朕来上香。每次庆王在朝堂上耀武扬威,朕就来这里,看着这些空白的牌位,想象有一天,把他们的名字写上去。”

臻多宝喉头哽咽,发不出声。

赵泓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把刀。

短刀,长不过六寸,刀身已锈,刀刃崩缺,但刀柄上刻的字还清晰可见——一个“崔”字。

“认得吗?”赵泓问。

臻多宝瞳孔骤缩。

他认得。

十年前,掖庭杂物院,王德福就是用这把刀,割去了他左耳一角。刀柄上那个“崔”字,是王德福刻的,说是“让崔家的贼记号”。

“王德福今晨死了。”赵泓的声音很平静,“蒸刑。和庆王宗亲一样,封入铜釜,活活蒸熟。行刑前,朕让人把这把刀塞进他手里,告诉他——这是你当年割崔怀舟耳朵的刀,今日,用它送你上路。”

他将刀放在臻多宝手中。

刀很轻,却重如千钧。

“现在,”赵泓看着他,“你可以把这道疤,还给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了。”

臻多宝握紧刀。

锈刃割破掌心,血渗出,滴在地上,滴在那些仇人的牌位前。

他终于哭了出来。

不是啜泣,是嚎啕。像要把十年积压的屈辱、痛苦、仇恨,全部倾泻出来。声音在地窖中回荡,撞在墙壁上,撞在牌位上,撞在赵泓心上。

赵泓没有劝,只是静静看着他哭。

直到哭声渐弱,变成压抑的抽噎。

他才伸手,将臻多宝揽入怀中。

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

“哭吧,”他低声说,“哭完了,就该报仇了。庆王虽死,但他的党羽还在,西夏的线还在,朝中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还在。”

他顿了顿。

“臻多宝,崔家的仇,你报了。但朕的江山,还不太平。你愿不愿意,继续陪朕走下去?”

臻多宝在他怀中颤抖。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已没了软弱,只剩一片淬过火的决绝。

“臣的命是陛下的。”他嘶声说,“陛下要去哪里,臣就去哪里。陛下要杀谁,臣就杀谁。”

赵泓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杀气,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笃定。

“好。”他说,“那朕答应你——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伤你。谁敢动你一根头发,朕就灭他满门。谁敢说你一句残缺,朕就割了他的舌头。”

他松开臻多宝,起身。

“上来吧。该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地窖。

铜人灯基座合拢,一切恢复原状,仿佛那个藏着二十七块仇人牌位的地窖,从未存在过。

走出西庑时,雪已停。

夕阳从云层缝隙漏下,将太庙琉璃瓦染成金色。燎台火熄,只剩一堆白灰,宫人正在清理。丹墀上的血迹已被洗净,汉白玉光洁如新,只有螭首排水口处,还残留着一点暗红——那是赵珏的断舌留下的,洗不掉了。

赵泓站在台阶上,望着夕阳下的汴京。

“明日,”他说,“西夏使臣就该到了。”

臻多宝站在他身侧,白衣上的血渍已干成暗褐色,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臣已准备好。”他说。

赵泓转头看他,夕阳在他眼中点燃两点金色的火。

“记住,”他说,“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回来。这是圣旨。”

臻多宝躬身:“臣,遵旨。”

风吹过,卷起地上未扫净的灰烬。

灰烬混着残雪,在空中旋舞片刻,最终落进螭首的龙喉,被暗渠吞没,流向无人知晓的深处。

就像那些被埋葬的仇恨,被洗刷的鲜血,被焚烧的罪证。

表面干净了。

但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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