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阵源晶悬在凌辰掌心,流转的光华渐渐沉淀为温润的玉色。那些在激战中显现的阵法英灵虽已消散,凌辰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意志正融入源晶深处——天衍宗先祖的星轨推演之法,阵霄阁前辈的旗阵变幻之术,还有那位散修的混沌破虚阵奥义,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江海,在源晶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阵纹网络。
“这源晶……好像活过来了。”林风伸手想要触碰,指尖刚靠近,源晶便轻轻震颤,射出一道纤细的光丝,缠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个圈。
凌辰凝神感受,源晶中传来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是千百位宗师在耳边传授心得。他忽然想起天衍宗先祖说的“阵法之道在守护”,那些曾被玄虚宗掠夺的阵纹残魂,此刻正循着源晶的指引,飞回万阵域各处的残破阵基。远处的子母连环阵正在自动修复,断裂的阵纹如游蛇般相互缠绕,缺失的阵眼处泛起柔光,竟是源晶分出的一缕灵气在补全缺憾。
“凌辰你看!”林风指向西方的断云崖,那里原本是座坍塌的传送阵,此刻竟有淡金色的阵纹从地底涌出,在崖壁上勾勒出复杂的符文,“传送阵在自己复原!”
凌辰点头,源晶传递来的感应告诉他,这不是简单的修复。万阵域的阵法正在经历一场“重生”——那些被玄虚宗扭曲的阵理正在矫正,被吞噬的本源正在回归,就连空气中的灵气,都从之前的浑浊变得澄澈,吸入肺腑时带着草木抽芽般的清新。
陈长老与赵长老带着弟子们清理战场,偶尔有残存的玄虚宗修士试图反抗,刚举起兵器,周围的地脉阵纹便自动亮起,将他们困在发光的结界中。这些修士看着自己的兵器在结界里渐渐失去光泽,脸上写满惊恐,仿佛第一次明白,他们赖以横行的力量,在真正的阵法之道面前如此脆弱。
“凌小友,”赵长老捋着胡须走来,看着凌辰手中的源晶,眼中满是惊叹,“老夫研究阵法五十载,从未见过能自行演化的阵器。这源晶竟能调动万阵域的地脉灵气,实在是旷古奇闻。”
陈长老接口道:“更难得的是,它在修复阵法时,还在梳理地脉。你看那处断裂的山涧,原本是地脉相冲的死穴,现在源晶引着灵气绕山而行,竟生生改出了一条活脉。”
凌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山涧中涌出汩汩清泉,水底的鹅卵石上布满了新生的青苔,几只羽毛鲜亮的水鸟正落在石头上啄水。他忽然明白,源晶的力量不止在于“复旧”,更在于“新生”——就像那位散修虚影融入源晶时传递的意念:阵法不是死的图谱,而是活的生机。
正说着,源晶突然剧烈跳动,一道强烈的感应直冲脑海。凌辰闭上眼,看到万阵域最深处的迷雾谷中,有一座通体漆黑的阵台正在震动,台基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无数灰色气息从阵台裂缝中溢出,正试图污染周围的灵植。
“那里是玄虚宗的总坛?”林风也感应到了不对劲,灵脉网中传来阵阵刺痛,“残留的邪气好重!”
“不是总坛。”凌辰睁开眼,源晶的光芒映在他眼底,“是玄虚宗用万化归一阵炼化地脉的‘蚀心阵’。墨尘虽然死了,但这阵法已经与地脉纠缠百年,若不彻底根除,迟早会再次滋生祸端。”
赵长老脸色凝重:“蚀心阵以地脉精血为引,一旦引爆,整个万阵域的地脉都会枯萎。当年玄虚宗就是靠它控制了半片域内灵气,才敢如此嚣张。”
“必须毁掉它。”凌辰握紧源晶,转身时发现周围的弟子们都看着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敬畏,多了些同生共死的坚定,“愿意随我去迷雾谷的,跟我走。”
没人犹豫。陈长老的天衍宗弟子扛起星盘,赵长老的阵霄阁弟子握紧阵旗,就连之前被玄虚宗欺压过的小宗门修士,也纷纷拿起兵器。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让弟子们备好符箓,蚀心阵的邪气怕火,咱们用焚天符开路。”
队伍行至迷雾谷外,一股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谷口的迷雾是灰黑色的,吸入一口就觉得胸口发闷,灵脉网在雾中几乎无法伸展。凌辰将源晶举过头顶,柔和的光芒散开,黑雾如退潮般避开,露出一条清晰的路径。
“这雾里掺了化虚气的残毒。”凌辰提醒众人,“用灵气护住口鼻,别让它侵入经脉。”
越往谷中走,地面的颜色越发暗沉,原本该是青黑色的岩石,此刻像被浸透了血,踩上去黏腻打滑。两侧的崖壁上布满孔洞,洞里隐约能看到蜷缩的影子,走近了才发现是被阵法吞噬的生灵骸骨,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指骨深深抠进岩石里。
“这些都是……”一名年轻弟子看得脸色发白,捂住嘴干呕起来。
“是被蚀心阵吸干灵气的修士和灵兽。”陈长老叹了口气,“玄虚宗为了养这阵法,百年间不知残害了多少性命。”
凌辰的心沉了下去,源晶在掌心发烫,传递来阵阵悲愤的情绪——那些被困在骸骨中的残魂,正借着源晶的力量发出哀鸣。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众人说:“等毁掉蚀心阵,咱们就在这里建一座镇魂塔,把这些残魂都超度了。”
“好!”众人齐声应和,原本沉重的气氛里,多了些郑重的承诺。
穿过一片嶙峋的石林,蚀心阵的阵台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是座方圆十丈的黑色石台,台面上刻着的不是正经阵纹,而是无数相互撕咬的骷髅头,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冒着绿火。阵台中央插着根通体乌黑的柱子,柱身上缠绕着锁链般的黑雾,正随着地脉的跳动缓缓蠕动。
“这柱子是阵眼,用百种灵木心炼化的,叫‘锁灵柱’。”赵长老指着柱子,“要毁阵,必须先拔了它。”
话音刚落,锁灵柱突然剧烈震动,黑雾如毒蛇般窜出,化作无数利爪扑向众人。凌辰将源晶向前一推,金光迸发,黑雾撞上金光便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消散。但更多的黑雾源源不断地涌出,很快就在阵台周围凝成一道厚厚的黑墙。
“用焚天符!”林风大喊着甩出数道黄符,符纸撞上黑墙便燃起蓝色的火焰,黑雾遇火发出凄厉的尖叫,墙面上露出一个个孔洞。
弟子们纷纷效仿,一时间谷中火光冲天,黑雾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露出里面无数细小的残魂——原来这黑雾竟是由无数被吞噬的灵识凝聚而成。
“别烧了!”凌辰突然喊道,“这些残魂还有救!”
他冲向阵台,源晶光芒大盛,将那些即将被火焰吞噬的残魂裹住。说来也怪,残魂一接触金光,便不再挣扎,反而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对着凌辰微微颔首,随后化作光点融入源晶。
“这……这是在净化它们?”陈长老又惊又喜,“源晶竟能超度邪魂!”
凌辰没空回答,他发现锁灵柱上的锁链正顺着地脉蔓延,每延伸一寸,周围的岩石就更黑一分。他纵身跳上阵台,刚要伸手去拔锁灵柱,柱身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触须,像无数条小蛇般缠向他的手臂。
“小心!那是地脉的怨念所化!”赵长老急得大喊。
凌辰却没有躲闪,任由触须缠上手臂。那些触须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发出“噼啪”的响声,竟在源晶的金光中渐渐消融。他能感觉到,这些怨念里藏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有被掠夺的不甘,有失去家园的悲伤,还有对玄虚宗的憎恨。
“都结束了。”凌辰轻声说,声音透过源晶传遍整个迷雾谷,“从今天起,没人再能操控你们的命运。”
他握住锁灵柱,源晶的光芒顺着手臂涌入柱身。黑色的石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暗沉,露出里面温润的木色,那些缠绕的触须化作点点荧光,飞向谷外——它们终于能去往该去的地方了。
当锁灵柱被完整拔出的刹那,整个万阵域都剧烈震动起来。蚀心阵的阵台化作齑粉,谷中喷出汩汩清泉,那些骸骨上竟长出了翠绿的藤蔓。远处传来阵阵欢呼,凌辰知道,这是万阵域的地脉彻底复苏了。
林风跳上阵台,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吧,看你脸上都是灰。”
凌辰接过帕子,却发现源晶不知何时飞到了空中,在阳光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光芒落下,在谷中织成一张巨大的阵纹网,将万阵域的每一寸土地都笼罩其中。那些之前修复的阵法在网中闪烁,像夜空中的星辰。
“这是……”陈长老喃喃道,“万阵归一?”
凌辰仰头看着源晶,突然明白了。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玄虚宗的覆灭清除了阵道的毒瘤,蚀心阵的毁灭解开了地脉的枷锁,而源晶所做的,是将万阵域的阵法重新连接,让它们不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像人的血脉般相互滋养,生生不息。
“凌小友,”赵长老走到他身边,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如今万阵域重归清明,你打算接下来做什么?”
凌辰看向谷外,阳光穿透迷雾,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些曾经带着伤痛的面孔,此刻都洋溢着希望。他想起天衍宗先祖的话,想起那位散修的沉默守护,想起自己在阵皇岛许下的诺言。
“还有很多地方的阵法需要修复。”凌辰握紧拳头,源晶在空中发出清脆的鸣响,“还有很多人,需要明白阵法不是掠夺的工具,而是守护的力量。”
林风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咱们就接着走。反正有这源晶在,去哪都不怕。”
陈长老和赵长老相视一笑,转身对弟子们喊道:“收拾行装!咱们先去西边的断云崖,那里的传送阵刚修好,正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弟子们欢呼着应和,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彩色的飞鸟。它们盘旋着飞向高空,穿过源晶织成的阵纹网,化作点点流光,融入万阵域的天际。
凌辰望着手中的源晶,它的光芒已变得内敛而温润,像一块蕴藏着星辰的玉石。他知道,这枚源晶承载的不仅是阵法的精髓,更是无数人的希望。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会遇到比玄虚宗更难缠的对手,或许会发现更古老的阵法秘密,但只要阵道初心不变,这光芒就永远不会熄灭。
远处的镇魂塔已经开始动工,石匠们哼着小调凿刻石碑,阳光洒在他们的汗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凌辰深吸一口气,带着源晶的温暖,跟着大部队向谷外走去。
万阵域的新生,才刚刚开始。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将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续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