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崖的传送阵已修复如初。淡金色的阵纹在崖顶的平台上流转，与万阵域上空的星阵图遥相呼应，每当阵纹亮起，便有细碎的光点从天际坠落，融入阵基之中，仿佛天地都在为这重启的通途注入生机。
凌辰站在阵眼旁，万阵源晶悬浮在掌心，正与传送阵的核心产生共鸣。他能清晰地“看到”阵纹中流淌的灵气如何顺着地脉延伸，穿过万阵域的壁垒，与外界的九州大地相连。
“试阵的弟子都准备好了？”赵长老走到他身边，身后跟着两名阵霄阁的核心弟子，他们腰间挂着阵盘，手中握着测灵尺，神情既紧张又期待。
“都准备好了。”林风检查完最后一道符文，擦了擦额头的汗，“用豚鼠试过三次，传送坐标稳定在青州的落霞谷，那里是阵霄阁的分舵，安全得很。”
陈长老的星盘在一旁转动，盘上的指针稳稳指向西南：“星象显示今日宜远行，天地灵气顺畅，正是试阵的好时候。”
凌辰点头，将源晶贴近阵眼。源晶的光芒与阵纹融为一体，原本淡金色的阵纹突然泛起七彩流光，平台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一道旋转的光门。光门中隐约能看到青山绿水的影子，甚至能闻到一丝属于九州的草木清香。
“去吧。”凌辰对两名弟子说，“记住，落地后立刻用传讯符报平安，若有异常，马上捏碎破虚符。”
两名弟子拱手应是，深吸一口气后踏入光门。光门波动了几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人穿过。众人屏息等待，直到一炷香后，林风的灵脉网突然捕捉到一道微弱的传讯波动，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成了！他们说已经到落霞谷，分舵的弟子正接应他们呢！”
欢呼声响彻断云崖。天衍宗的弟子们抱着星盘雀跃不已，阵霄阁的修士们挥动阵旗，连那些小宗门的修士也相互击掌——被玄虚宗封锁百年的万阵域，终于重新与九州连通了。
“三天后正式启用传送阵。”赵长老朗声宣布，“各宗门先派弟子回去报信，让外面的人知道万阵域重见天日的消息。至于咱们，先随凌小友去青州看看，据说那里最近不太平。”
凌辰看向源晶，源晶中传来一阵微弱的感应，指向青州的方向。他想起陈长老之前说的，玄虚宗虽在万阵域覆灭，但九州各地仍有他们的分舵，这些残余势力就像散落的火星，稍不留意便会复燃。
“青州是玄虚宗在东大陆的重要据点。”陈长老铺开一张九州舆图，指着青州腹地的黑风谷，“那里有座‘噬魂阵’，专门用来炼化修士的灵识，当年不少宗门的精英都折在那里。”
“正好顺路去看看。”凌辰收起源晶，目光落在舆图角落的青阳城，那里是他与林风初遇的地方，不知古籍阁的陈长老是否安好，“先去青阳城休整，再往黑风谷。”
三日后，传送阵前挤满了人。想要回九州报信的弟子们排着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憧憬；留在万阵域的修士则忙着搬运物资，将修复阵法的材料通过传送阵运出去——这些曾被玄虚宗垄断的阵纹玉、星髓石，如今要重新流通到九州，定会让沉寂多年的阵法界焕发新生。
凌辰、林风与陈、赵二位长老最后踏入传送阵。光门再次亮起，周围的景象飞速倒退，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当脚下的触感从温润的阵纹玉变成坚实的泥土时，他们已站在落霞谷的传送阵旁。
“凌小友！赵长老！”阵霄阁分舵的舵主早已带着弟子等候，看到他们便迎上来，脸上满是激动，“接到消息时我们都不敢信，玄虚宗真的……”
“覆灭了。”赵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事情还没完，黑风谷的噬魂阵必须毁掉，否则青州永无宁日。”
舵主的笑容顿时收敛：“别提黑风谷了，上个月他们又抓了咱们分舵三名弟子，至今杳无音信。我们派去救人的队伍，连谷口都没进去就被打回来了。”
“噬魂阵的威力如何？”凌辰问道。
“诡异得很。”舵主脸色凝重，“阵中弥漫着黑色雾气，人一进去就会心神失守，最后变成行尸走肉，被他们用来滋养阵法。据说阵眼是颗‘噬灵珠’，能吞噬方圆百里的灵识。”
林风的灵脉网微微震动，他能感觉到，舵主描述的黑雾与万阵域蚀心阵的邪气相似，只是多了些操控心智的力量：“是化虚气的变种，看来玄虚宗在九州的阵法，比万阵域的更阴毒。”
“先去青阳城。”凌辰决定道，“那里离黑风谷近，正好打探消息。”
一行人赶往青阳城，沿途的景象渐渐从荒谷变成城镇。与万阵域的萧索不同，青州的土地上长满了庄稼，田埂上的农夫哼着小调，集镇里的商贩高声叫卖，处处透着生气。但细心观察便会发现，百姓们的眉宇间藏着一丝忧虑，看到修士路过时总会下意识地避让。
“玄虚宗在青州横行多年，百姓们怕了。”陈长老叹了口气，“咱们得让他们知道，天变了。”
进入青阳城时，守城的卫兵看到他们腰间的阵盘、星盘，眼神明显一紧，直到舵主亮出阵霄阁的令牌，才放行。城中的街道不算冷清，但店铺的门都半掩着，偶尔有灰袍修士走过，周围的百姓便会迅速散开，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是玄虚宗的外围弟子。”林风低声说，灵脉网中感应到他们体内的灵气驳杂，带着淡淡的邪气，“修为不高，但仗着宗门势力欺压百姓。”
凌辰刚要上前，却被陈长老拉住：“先去古籍阁，那里的老伙计或许知道噬魂阵的底细。”
青阳城的古籍阁还是老样子，朱红色的木门上挂着“静”字牌匾，只是门板上多了几道划痕，像是被人粗暴地踹过。推门而入，熟悉的墨香扑面而来，却不见那位守阁老人的身影，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在整理书架，看到他们便紧张地站起来。
“请问，陈长老在吗？”凌辰问道。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眼眶一红：“您是……凌先生？”
凌辰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去年您来借书时，我就在旁边磨墨。”伙计擦了擦眼泪，“陈长老三个月前被玄虚宗的人抓走了，说他私藏对抗宗门的古籍，至今没回来……”
林风的灵脉网瞬间铺开，笼罩整座古籍阁，最后在地下密室的入口处停住——那里有微弱的灵识波动，像是有人用阵法护住了什么。
“带我去密室。”凌辰沉声道，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伙计不敢怠慢，挪开书架，露出后面的暗门。暗门的阵纹上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但核心处仍闪烁着微光，显然是陈长老最后关头加固过。凌辰用源晶的光芒触碰阵纹，暗门“咔哒”一声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密室不大，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堆古籍，墙角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位守阁老人，只是此刻他衣衫褴褛，胸口有个焦黑的窟窿，早已没了气息。但他的右手仍紧紧攥着一块星盘碎片，碎片上刻着半幅星轨阵，正是天衍宗的标记。
“陈长老……”凌辰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位在青阳城默默守护古籍、偷偷指点他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躲过玄虚宗的毒手。
林风蹲下身，轻轻掰开老人的手，星盘碎片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鲜血写着几行字：“噬魂阵眼在黑风谷地底，需以混沌源气破之，吾孙陈默在天衍宗，勿念。”
“原来他早就知道……”陈长老（天衍宗长老）看着血字，眼眶泛红，“知道玄虚宗不会放过他，知道凌小友能破解噬魂阵，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赵长老叹了口气：“把陈老的遗体带回天衍宗安葬，他守护的这些古籍，咱们好好保存，将来建一座大阵书馆，就叫‘陈馆’，让后人记得他的功劳。”
凌辰拿起那张血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源晶在他掌心发烫，传递来阵阵愤怒的情绪——不是为复仇，而是为这位老人至死不渝的守护。他忽然明白，真正的阵道传承，从来不止于阵法图谱，更在于这些默默坚守的人。
“去黑风谷。”凌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就去。”
离开青阳城前，他们处置了城中的玄虚宗外围弟子。这些人本就没什么骨气，看到万阵域来的修士展露的实力，吓得当场跪地求饶。凌辰没有杀他们，只是废了他们的修为，让他们转告黑风谷的人：三日后，踏平噬魂阵。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向黑风谷。据说谷主得知后勃然大怒，当众捏碎了传讯符，扬言要让凌辰等人尝尝被噬魂的滋味。
黑风谷位于青州腹地的群山之中，谷口常年弥漫着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扭曲的人影，那是被噬魂阵控制的行尸走肉。凌辰等人在谷外三里处扎营，陈长老用星盘推演阵法轨迹，赵长老则带着弟子绘制破阵符，林风的灵脉网深入谷中，仔细探查噬魂阵的结构。
“比想象的复杂。”林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噬魂阵与黑风谷的地脉完全纠缠在一起，阵眼不止一个，而是九个‘分魂台’，环绕着中央的噬灵珠。”
“分魂台以九宫方位排列，分别对应人的九窍。”陈长老指着星盘上的九宫格，“噬灵珠在中宫，通过分魂台吸收灵识，再反哺给周围的行尸，让它们成为不死的傀儡。”
凌辰看向源晶，源晶中浮现出一幅清晰的阵图，九个分魂台的位置一目了然，甚至能看到噬灵珠周围缠绕的无数灵识丝线：“明日寅时动手，那时地脉灵气最弱。陈长老引星力压制中宫，赵长老用旗阵困住分魂台，林风你用灵脉网护住众人心神，别被黑雾侵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谷口那些模糊的人影上：“还有，尽量保全那些行尸，他们都是受害者，或许还有救。”
次日寅时，天色未亮，黑风谷的黑雾却比往日更浓。凌辰等人悄然靠近，陈长老率先出手，星盘抛向空中，无数星光如雨点般落下，精准地砸在中宫位置。黑雾剧烈翻滚，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啸，显然噬灵珠受到了惊扰。
“动手！”赵长老挥动阵旗，九道青光冲天而起，化作巨大的旗幡，将九个分魂台牢牢罩住。旗幡上的符文亮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灵识被吸向中宫。
就在此时，黑雾中涌出无数行尸，他们面目呆滞，动作却异常迅捷，手中挥舞着生锈的兵器，朝着众人扑来。这些行尸不畏伤痛，就算被斩断手臂也能继续前进，很快就将他们围在中间。
“小心他们的眼睛！”林风大喊，灵脉网发出波动，护住众人的识海，“黑雾能通过视线侵入心神！”
凌辰没有恋战，混沌源气与源晶共鸣，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中宫。黑雾试图阻拦，却被源晶的金光撕裂，露出里面一座通体漆黑的石台，台上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黑珠，珠体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的人脸——正是噬灵珠。
“又是你这小子！”石台后传来一个阴鸷的声音，玄虚宗青州分舵的舵主走了出来，他比万阵域的秦缺更显狰狞，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墨尘宗主真是瞎了眼，竟让你这黄口小儿坏了大事！”
“墨尘已经死了。”凌辰的声音透过金光传出，“玄虚宗的末日到了。”
“死？”舵主狂笑起来，周身的黑雾突然暴涨，“等我用你的灵识滋养噬灵珠，就能突破境界，到时候整个九州都是我的！”他双手结印，噬灵珠猛地爆开，无数黑色丝线射向凌辰，每根丝线上都缠绕着挣扎的灵识。
凌辰将源晶挡在身前，金光迸发，黑色丝线一接触金光便剧烈燃烧，露出里面纯净的灵识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朝着凌辰微微颔首，随后飞向谷外——它们终于摆脱了噬魂阵的控制，重获自由。
“不可能！”舵主看着噬灵珠的力量被净化，眼中露出惊恐，“这是什么力量？”
“是你永远不懂的守护之力。”凌辰一步上前，混沌源气顺着石台涌入地脉，源晶的光芒如潮水般漫过整个黑风谷。九个分魂台在金光中寸寸碎裂，那些困住行尸的黑雾迅速消散，露出他们原本的模样——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正值壮年的修士，甚至还有几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些行尸失去黑雾的控制，纷纷倒地，陷入沉睡。林风的灵脉网探过，发现他们的识海虽有损伤，但并未完全泯灭，只要慢慢温养，就能恢复神智。
舵主见大势已去，转身想逃，却被一道金光拦住去路。凌辰走到他面前，源晶射出一道光束，穿透他的胸口。舵主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体内的黑色纹路在金光中消融，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一枚灰色的令牌，与万阵域墨尘留下的玉简如出一辙。
随着噬灵珠被毁，黑风谷的黑雾彻底散去，露出里面郁郁葱葱的山谷。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沉睡的行尸身上，也洒在凌辰等人的脸上。
“结束了。”林风看着那些渐渐苏醒的行尸，眼中泛起泪光，“他们有救了。”
陈长老收起星盘，赵长老收回阵旗，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青州的玄虚宗势力被拔除，意味着九州的反击正式开始，接下来他们要去幽州、并州、凉州……直到彻底清除所有玄虚宗的残余。
凌辰走到谷口，望着青州的方向，源晶在掌心轻轻跳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玄虚宗留下的创伤需要时间愈合，阵法之道的传承需要更多人守护。但他不再迷茫，因为身边有林风这样的伙伴，有陈、赵二位长老这样的前辈，更有无数像古籍阁陈长老那样默默坚守的人。
“下一站，幽州。”凌辰握紧源晶，转身时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据说那里有座‘镇狱阵’，关押着不少被玄虚宗迫害的阵法宗师。”
林风拿起地图，在幽州的位置画了个圈：“正好，我表哥就在幽州的阵法公会，或许能帮上忙。”
陈长老与赵长老跟上他们的脚步，身后是渐渐恢复生机的黑风谷，远处的青州大地上，第一缕炊烟正在升起。属于他们的故事，在九州的晨曦中，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