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右脚踩进通道口的黑影,地面还带着余温。他刚稳住身子,左眼角突然一烫,像是有火线从皮下窜过。
他抬手去摸,指尖碰到皮肤,那地方已经不是之前的灼热,而是发硬,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凝住了。
苏怀镜跟在他身后半步,看见他动作顿住,立刻停下。
“怎么了?”
陈砚舟没答话,只是眯起左眼。等再睁开时,视线里多了一层金光,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看世界。他抬起伞,借着伞骨反光看了看自己的眼睛——瞳孔边缘,一道细纹盘绕而上,形如龙鳞,微微发亮。
系统的声音这时候响起来:“诅咒转移完成,生命值剩余10%。”
他喉咙动了一下,把这声音咽了回去。
“你听到了?”他问苏怀镜。
“什么?”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累。”
他说完往前走了一步,腿却不受力,膝盖一弯,整个人往旁边倒。苏怀镜冲上来扶住他肩膀,发现他后背全是冷汗。
“你不对劲。”她说,“刚才那道缝是不是又影响你了?”
陈砚舟喘了口气,摇头,“不是缝的问题。是它……成了。”
“什么成了?”
“龙纹。”他指着自己左眼,“以前是血纹乱窜,压制不住。现在不一样了。它不乱了,也不疼了。它……安定了。”
苏怀镜皱眉,从腰间取下银针囊袋,抽出三根针。她一手按住他额头,另一只手快速扎进他眼周三个穴位。
针落下去的瞬间,陈砚舟闷哼了一声。
不是痛,是胀。像有股热流顺着针尖往里钻,反而推得龙纹更往外凸。原本只是隐约可见的纹路,现在连外人也能看清,在他眼尾划出一道金色弧线。
苏怀镜拔针,低头看针尖。三根针的末端都有细小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你的经络在排斥银针。”她说,“但不是因为毒素。是你身体里的东西……在护着那道纹。”
陈砚舟靠着墙站直,呼吸慢慢平下来。
“那就说明,它认主了。”他说,“以前是外来的诅咒,现在是我身上长出来的东西。”
苏怀镜收起针,没说话。
两人站着,雨还在下,水顺着头顶残破的石檐滴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通道深处漆黑一片,风吹过来带着一股焦味,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烧了很久还没熄。
陈砚舟忽然笑了声。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说,“我爸妈当年拼了命不想让我碰血纹,怕我变成怪物。结果呢?我躲了三年,练刀、解密、装乖学生,以为能逃过去。可到头来,还是走到这一步。”
苏怀镜看着他,“你现在不是怪物。”
“还没。”他说,“但我感觉得到。它在我脑子里扎根了。每次心跳,都像在提醒我——它活着,而且越来越强。”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雨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我刚才听见一个声音。”他说,“不是系统,也不是幻觉。是一个很老的男人,用很低的声音说‘容器已成’。然后我就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苏怀镜抓住他手腕,“别这么说。”
“这不是吓你。”他转头看她,“我是认真的。如果有一天,我醒来不认识自己了,开始杀人,开始毁城,甚至……连你也认不出,那时候你必须动手。”
“我不可能杀你。”
“你必须杀。”他握紧她手腕,“我不是在求你帮我解脱。我是怕我变成那种东西之后,会做更多没法挽回的事。我不想让别人替我背这个罪。”
苏怀镜摇头,“还有办法。药箱里还有两支镇压剂,我可以调整配方,试试能不能切断它和血脉的连接。”
“没用。”他说,“你刚才也看到了。它不怕针,不怕药,不怕封穴。它现在不是病,也不是毒,它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手和脚一样,砍了才会停。”
他松开手,靠在墙上,闭上眼。
“我不想死。”他说,“但我更不想失控。你能明白吗?”
苏怀镜站在原地,手指掐进针囊布料里。
“你说系统给你任务。”她忽然开口,“可它从来没教你怎么活。它只告诉你怎么做才算‘完成’。可完成之后呢?你变成怪物,它不管;你被人追杀,它不管;你爸妈死了,它也没出现。”
陈砚舟睁眼看了她一眼。
“所以现在,我不信它的目标了。”他说,“我要自己的结局。”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保住清醒。”他说,“只要我还知道自己是谁,就还能撑住。等哪天记不清了,那就是尽头。”
他伸手摸了摸左眼,那道龙纹安静地伏在那里,像睡着了。
“你记得我之前劈开那块石头吗?”他说,“我说我能劈开命。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命不是用来劈的。是拿来扛的。扛得住,就往前走;扛不住,就停下来。”
苏怀镜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她说。
“你说。”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一个人走。”她说,“就算你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也得告诉我。我不一定能救你,但我得在场。”
陈砚舟点头,“好。”
他撑着伞,慢慢往前走。脚步比刚才稳了些,但每一步落地都很轻,像是怕惊醒体内的什么东西。
苏怀镜跟在他身边,手一直放在针囊上。
通道越走越窄,两边墙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有些地方露出暗红色的岩层,像是干掉的血迹。空气变得闷热,呼吸都带着一股铁锈味。
陈砚舟突然停下。
“怎么了?”苏怀镜问。
他没答,只是抬起左手,慢慢卷起袖子。手臂内侧原本散乱的血纹,现在已经连成一片,形成一条蜿蜒的图案,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形状越来越像一条龙。
他放下袖子,没说话。
“我们回去吧。”苏怀镜说,“先想办法稳住它。”
“回不去。”他说,“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条道,只有往前走,没有退路。”
他抬起伞,往前指了指。
前方地面又出现一道裂缝,比之前那道更宽,边缘泛着微弱红光,像是底下有火在烧。
“它在等我。”他说,“不然不会特意给我腾出这条路。”
“你要下去?”
“不一定非得跳。”他说,“但它想见我,我就不能躲。”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裂缝边上。热气扑上来,吹得他衣角翻动。
苏怀镜站到他身旁。
“如果你真要动手。”陈砚舟忽然说,“记住打‘膻中穴’。那里是气血交汇点,一针下去,能让我瞬间失去行动力。只要我不动,它就没法借我的手伤人。”
苏怀镜看着他,“你早就想好了?”
“想了好久。”他说,“只是不敢说。”
他低头看着裂缝,红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你怕吗?”她问。
“怕。”他说,“但怕也得走。”
他抬起右脚,踩在裂缝边缘的一块石头上。石头轻微晃动,发出咔的一声。
苏怀镜伸手抓住他胳膊。
陈砚舟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他说,“你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对着五个杀手说‘谁动,我就让你们瘫三天’。”
苏怀镜愣了一下,“记得。”
“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说,“你这人胆子不小。”
他笑了笑,抬脚跨过裂缝。
一只脚落地,稳住了。
另一只脚刚抬起来——
左眼龙纹猛地一亮,整条手臂瞬间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