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在怀里烫得像块烧红的铁,我喘了口气,手指刚碰到它边缘,一股刺痛就顺着指尖窜上来。眼前一黑,膝盖发软,差点跪下去。
陆九玄扶住了我。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掌贴在我后背,一丝温热的气息缓缓渗进来。我咬牙撑住,抬头看向星盘——那东西正微微震动,表面裂纹泛着暗光,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催动。
“又要开始了。”我低声说。
司徒墨靠在石台边,脸色还没缓过来,听见动静抬了抬头。他左眼紫芒一闪而过,随即皱眉按住锁骨处的旧疤:“别硬来,你刚才已经耗了一次。”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盯着星盘,“它自己要动。”
陆九玄松开手,退到一旁,抽出古剑插进星盘边缘的凹槽。剑身轻震,一圈波纹扩散开来,星纹开始缓慢旋转。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触向盘心。
指尖刚碰上,血就流了下来。一滴血落进中心符文,整座星盘猛地一颤,光影炸开。空中浮现出画面——城中心的高台,石柱林立,铁链垂落,我被绑在中央,双手高举,身上缠满符咒。司徒烈站在台前,手中提着那盏噬魂灯,灯焰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脸。
画面一转,子时更鼓响起,他举起灯,念出咒语。
“三日后子时,血祭启。”声音冰冷,直接钻进脑子里。
我猛地抽手,踉跄后退两步。陆九玄立刻接住我,手臂环住肩膀,稳住身形。
“你看清楚了?”他问。
我点头,喉咙发紧:“地点是城中心祭台,时间……只剩三天。”
司徒墨撑着石台站起来,走到星盘前,盯着那句预言看了很久。忽然,他伸手抹过盘面,试图扰乱符文流转。可那些字纹像长进了石头里,纹丝不动。
“假的。”他说,“这种预言可以伪造,用残魂灌注、借命续显,都不是新鲜手段。”
“但吊坠的反应做不了假。”我抬起手,那块碎裂的琥珀还在掌心发烫,“它每次异动,都跟真相有关。上次是记忆,这次是未来。”
陆九玄拔出古剑,剑尖点地,目光沉静:“不管是不是注定,我们不会让它发生。”
我抬头看他。
他耳尖微红,却没避开视线,只低声说:“这次换我挡在你前面。”
一句话落下来,我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松了一下,又紧了一下。
我没回话,只是把吊坠重新塞回怀里,压住那股灼热。然后再次走向星盘。
“既然它告诉我结局,那就该告诉我原因。”我伸手按上盘心,“为什么是我?”
星盘没有回答,但光影再度浮现——这一次,画面里多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陆九玄。他浑身是伤,冲进火海,剑锋直指司徒烈,却被一道黑气掀翻在地。另一个是司徒墨。他跪在祭台一角,双手被锁链贯穿,头低垂着,背后浮现出九条狐尾的虚影,正在一寸寸化作灰烬。
画面戛然而止。
我收回手,呼吸有些乱。
“他在仪式里也有位置。”陆九玄看着司徒墨,“不只是你。”
司徒墨冷笑一声:“所以我到底是帮凶,还是陪葬?”
没人答他。
他自己也笑不出来,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疤,眉头突然一拧,闷哼一声蹲了下去。
“怎么了?”我上前一步。
他没应,只是死死按住伤口,指缝间渗出血丝。那道旧疤竟然裂开了,皮肉翻开,露出底下一片暗红色的图腾——三重环绕的蛇首祭阵,和星盘上的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跳。
陆九玄立刻蹲下,想看清图案细节。司徒墨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碰!这东西现在不稳定。”
“这是血祭的核心符印。”我盯着那纹路,“你什么时候有的?”
“从小就有。”他喘着气,“我以为只是烧伤留下的痕迹……小时候,父亲逼我滴血入灯,说是为了‘认主’。那盏灯……就是噬魂灯。”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忽然明白过来:“司徒烈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就准备好了两个祭品——一个带观星血脉,一个承妖族火种。你和我,都是仪式的一部分。”
司徒墨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所以你说的那个‘容器’,可能根本不是我一个人。”
陆九玄站起身,握紧了剑:“那就毁掉仪式需要的一切。祭台、灯、时辰,一个都不留给司徒烈。”
“谈何容易。”司徒墨撑着地面站起来,脸色苍白,“那地方布满禁制,守卫森严,而且……”他顿了顿,“他知道我们会去救你。”
“他知道又怎么样?”我打断他,“他又不知道我们会怎么来。”
我转向星盘,还想再试一次,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信息。可手指刚伸出去,一阵剧痛从右手指尖炸开——那道因接触碎片留下的黑纹,此刻竟在跳动,像有东西在里面爬行。
陆九玄察觉不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别再碰了,你的身体撑不住。”
“可我们没时间了。”我挣了一下,没挣开,“明天就得开始准备,否则等到了那天晚上,谁都拦不住他。”
“那就先定方向。”司徒墨靠在石台边,声音沙哑,“你们打算强攻?偷换祭品?还是提前毁掉星盘?”
“都不是。”陆九玄松开我的手,将古剑横在胸前,“我要在子时之前,把人带走。”
我愣住:“你是说……提前劫走我自己?”
“你不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容易脱身的吗?”他看着我,“只要不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台上,预言就无法成立。”
司徒墨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疯了。但……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眼前画面晃动,耳边响起低语——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喊着同一个词:“献祭……献祭……”
我扶住墙,额头冒汗。
陆九玄立刻扶住我肩膀:“清醒点。”
我用力眨了眨眼,终于稳住意识。低头一看,右手上的黑纹已经退去,只留下一点刺痛。
“我没事。”我说,“就是有点累。”
司徒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如果真要行动,我有个条件。”
“你说。”
“让我参与。”他直视着我,“不管我是钥匙、容器,还是祭品,这事我已经躲不掉了。与其等你们把我当障碍清除,不如让我自己选怎么走完这一步。”
我看着他,没说话。
陆九玄也没反对,只点了点头:“你需要休息。接下来的事,等你恢复再说。”
司徒墨没再争,慢慢滑坐回石台边上,闭上眼睛。那道图腾仍在隐隐发光,映得他半边脖子发红。
我靠着星盘坐下, exhaustion 一点点爬上四肢。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野花轻轻落在膝上。
我抬头,看见陆九玄站在旁边,袖口空荡荡的,显然刚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他假装没注意到花掉下来,转身检查剑鞘去了。
我低头看着那朵蔫了的小白花,忽然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
外面风声渐起,吹得密室里的灯火摇晃。星盘的光慢慢暗下去,唯有墙上投影的“三日后子时”还在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
我攥紧了那朵花,闭上眼。
三天。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