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撞上石顶的瞬间,我听见了第一声咳嗽。
那声音从地底渗上来,像是有人在泥土里闷着喊。紧接着,蓝雾顺着裂缝爬出,贴着地面蔓延,速度快得不像自然生成。陆九玄的剑还悬在半空,他猛地转身,剑锋划地一圈,灵力炸开,硬生生将涌上来的雾气逼退三尺。
“退后!”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往祭坛高处拖。司徒墨瘫坐在石台上,脸色灰白,额角全是冷汗,听见动静想撑起身子,手一软又跌下去。
我抽出袖中药囊,捏了一撮粉末撒进雾里。药粉刚落地就变了色,由黄转黑,冒出一股刺鼻的烟。
“阴火噬魂引。”我咬牙,“和那天毒箭里的东西一样。”
陆九玄眼神一沉,没说话,只是把剑横在身前,重新结阵。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毒不是随便能炼出来的,得有主炉、血引、活人精魄做引子。书院里没人会这邪术,除非……
除非它根本不是从外面来的。
司徒墨突然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抬手抹掉,指尖发颤:“不对……我在漏。”
我和陆九玄同时看向他。
他喘着气,指了指自己胸口:“刚才那幅画……它吸了我的力量,但也留下了东西。现在那些火毒……正从我体内往外渗。”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一歪,单膝跪地。一道幽蓝的纹路从锁骨疤痕处裂开,像蛛网般向四肢扩散。他咬着牙,硬是没倒下。
“你胡说什么?”我冲过去扶他肩膀,“别硬撑!”
“我没疯。”他抬头看我,紫眸里泛着红光,“我能感觉到……每当我用妖力探查,毒雾就跟着动。它们……听我的脉。”
陆九玄立刻收剑回身,一手按在他后颈,另一只手搭上腕脉。片刻后,他松开手,声音冷了下来:“妖脉逆流,火毒已侵入心络。若再催动力量,只会加速外泄。”
“那就让我一次性放干净。”司徒墨冷笑,抬手掐住自己手腕,猛地发力。皮肤下仿佛有东西炸开,他闷哼一声,掌心浮现出一团幽蓝火焰。
“你干什么!”我伸手去拦。
“既然我是容器,那就烧个彻底。”他不理我,反手将火焰拍向空中。刹那间,整座祭坛被蓝光笼罩,那团火像种子一样炸开,化作无数细丝般的雾流,顺着地缝钻出,直扑书院各处。
我眼睁睁看着雾气翻滚着冲出密道口,像活物般爬上台阶,卷向藏经阁方向。
“糟了!”我拔腿就跑。
陆九玄紧随其后,一手扶着几乎站不稳的司徒墨。我们冲出地底入口时,夜风正卷着浓雾掠过庭院。几个弟子倒在回廊下,蜷缩着抽搐,眼睛泛着诡异的蓝光。远处传来断续的呼救,还有人拍打着门窗,却打不开。
“毒是从藏经阁那边来的!”陆九玄扫视全院,忽然指向东侧屋檐,“你看那些雾的流向——它们在绕圈,中心点就在那儿。”
我心头一跳。藏经阁……那是我之前存放吊坠碎片的地方。
“不可能是巧合。”我说,“走!”
我们三人跌跌撞撞奔向藏经阁。途中司徒墨又吐了口血,脚步虚浮得几乎靠陆九玄架着走。到了阁前台阶,他忽然停下,抬起手,五条狐尾凭空浮现,缠绕周身,像锁链一样勒紧他的身体。
“你要做什么?”陆九玄皱眉。
“导流。”他咬牙,“让毒素集中在我手上,别散出去害人。”
话音落下,他掌心那团蓝火剧烈跳动起来。狐尾开始变黑,一条接一条焦枯脱落,化作灰烬飘散。他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头青筋暴起,可手指始终稳稳托着那团火。
我冲进藏经阁,在书架暗格里翻出装碎片的小布袋。刚打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琥珀碎片安静地躺在布面上,表面多了几道细纹,正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
“不对……”我盯着碎片,“不是它在吸收毒雾,是它在发出信号。”
陆九玄冲进来,看到碎片的瞬间就明白了。他抽出古剑,剑身轻鸣,一道纯阳剑气凝聚于锋尖。
“退开。”他说。
我来不及反应,他已经跃步上前,剑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封”字,猛然刺向碎片上方三寸。剑气落下,如同钉子般扎进虚空,形成一层透明结界。
碎片猛地一抖,喷出一股黑紫色雾流。那雾扭曲着,竟凝成一张人脸——是司徒烈。
“小星星,”那声音沙哑而得意,“你随身带着的,从来不只是记忆。”
我浑身一僵。
陆九玄挥剑斩下,剑气如刀,将雾流绞碎。残余的毒雾嘶鸣着溃散,书院上空的蓝瘴开始缓缓消退。
司徒墨瘫坐在门外台阶上,五条狐尾只剩焦黑的残根,其余四条微弱地晃着,维持着他最后一丝清醒。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
“别让……那东西再碰她。”
说完,他头一偏,昏了过去。
陆九玄收剑入鞘,气息有些不稳。他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布袋,仔细用剑气缠绕封死,才放进怀里。剑身上的裂纹比之前更深了些,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缺口。
我蹲下身,看着司徒墨苍白的脸。他的呼吸很浅,但还在。远处有脚步声靠近,应该是其他教习赶来了。有人在喊名字,有人抬担架,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是他?”我低声问,“明明是我带着碎片,为什么毒会从他身上漏出来?”
陆九玄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幅画不是普通的投影。它把你、他、还有那块碎片连成了一个循环。你携带记忆,他承载火种,而碎片……是钥匙。”
我攥紧了拳头。
原来我一直以为保护着的东西,反而成了伤害别人的源头。
风刮过庭院,吹散最后一点残雾。藏经阁的屋檐下,一只铜铃轻轻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响。
陆九玄忽然抬头。
我也感觉到了——怀里的吊坠碎片,又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