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孝娴的声音尖利而刻薄,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傲慢。
她一出现,就将这场风波从“外人羞辱”变成了“家门丑事”。
矛头直指姬明玥。
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夜帅的二婶吧?她怎么说姬小姐居心叵测?”
“这下有好戏看了,夜家人自己都不同意,看来这镇国夫人也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啊!”
司柏良和司佳音见状,立刻来了精神,躲在司孝娴身后添油加醋。
“二姑说得对!她就是看中了元帅府的权势,想借着一个死人往上爬!”
“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姬明玥却笑了。
笑容极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刮得司孝娴心头一凛。
“二婶。”
姬明玥施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洞察一切的凉意。
“我记得,前些时日,老太君因您言行不端,罚您在府中禁足思过。
今日是迎接二叔与元帅灵柩的大日子,老太君肯放您出来,想必是希望您能谨言慎行,为夜家挣回些脸面。”
司孝娴的脸色瞬间僵住。
姬明玥这是在点她,提醒所有人,她也和姬明玥一样,不过是个正在夜府受罚的晚辈。
根本没资格代表夜家!
姬明玥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着她。
“您不在灵前为二叔和元帅祈福,却偏偏跑到这里,联合外人,给我这个奉旨主理后事的‘未亡人’扣上一顶‘居心叵测’的帽子。”
她微微歪了歪头,笑容愈发深邃,话锋一转,变得咄咄逼人。
“我倒是想问问二婶,我嫁与元帅亡灵,是陛下亲口允诺,圣旨昭告天下。您公然反对,是想抗旨不遵吗?”
“还是说……您如此急切地阻止我入府,是怕我进了夜府,会发现什么……您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后一句,姬明玥说得极轻。
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司孝娴耳边炸响。
她是故意敲打她,想让她继续露出破绽。
司孝娴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为什么再次如此咄咄逼人?
她……她又怎么会知道?!
难道自己奉了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的意思,暗中做的那些手脚,已经露了马脚?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可姬明玥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她控制不住地一阵慌乱。
她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能有什么秘密?我不过是想维护夜家的声誉!”
“是吗?”
姬明玥轻笑一声,不再逼问。
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而更让司孝娴心虚胆寒。
高手过招,一语诛心。
司孝娴的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围的百姓也不是傻子,看着司孝娴那副被踩了尾巴的样子。
再联想姬明玥的话,风向瞬间又变了。
“看夜二夫人的样子,好像真有什么事啊……”
“这姬小姐可真厉害,几句话就让对方自乱阵脚了。”
司柏良兄妹俩看不懂其中的机锋,只觉得二姑被气势压倒了,急得直跳脚。
就在司孝娴骑虎难下,狼狈不堪之际,一阵庄严的仪仗鸣鞭声由远及近。
“贵妃娘娘驾到——!”
一声长长的通传,让整个十里坡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一架华丽无比的凤辇在宫人侍卫的簇拥下,缓缓驶来。
停在了灵棚不远处。
珠帘掀开,一个身穿宫装、云鬓高耸、凤目含威的美妇,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走下凤辇。
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司柏良和司佳音的堂姑姑——司贵妃!
司孝娴看到救星,脸上瞬间血色回转,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哭诉道:“娘娘!贵妃娘娘您要为臣妇做主啊!”
司贵妃冷着脸,扶起司孝娴。
目光越过人群,如利箭般射向姬明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姬明玥,孝娴乃夜帅长辈,她说你德行有亏,居心叵测,不配入主夜帅府,又有何错?”
皇权亲临!
“哗啦”一声,灵棚周围的官员、百姓,包括秦安在内,跪了一地。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中,唯有一道身影,如雪中青松,孑然而立。
姬明玥只对着凤辇的方向,浅浅地福了一礼,便直起了身。
鹤立鸡群。
这一幕,无比刺眼。
司贵妃的凤目瞬间眯起,怒火中烧。
她正愁找不到由头发作,姬明玥自己就撞了上来!
“大胆姬明玥!”
司贵妃厉声呵斥,声震四野,“见到本宫,因何不跪?!”
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确认,自己已经抓住了姬明玥的致命把柄。
“莫不是你自恃有几分功劳,便不将本宫,不将陛下,不将这东明的王法放在眼里了?!”
好大一顶帽子!
单凭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能将姬明玥彻底打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
司柏良和司佳音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死了!姬明玥这次死定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个孤零零站着的身影,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姬明玥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惊慌。
她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只是侧过头,看向跪在一旁的兵部尚书杨文清,声音清淡如水。
“杨大人。”
杨文清浑身一震,抬起头。
姬明玥道:“有劳您,跟贵妃娘娘解释一下,是何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