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乍亮。
姬明玥用罢早点,一切收拾妥当,淡声吩咐:“立春,备车。去西城门。”
“是,小姐。”
很快,一行车马自千玄小筑有序而出。
与往日的华丽不同,今日的车驾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姬明玥一身重孝,素服罩体,发间仅一支白玉簪,清丽的脸庞上没有半分脂粉。
却更衬得眉眼如画,眸色沉沉。
西城门外,十里坡。
京兆府、兵部、礼部三司会办,一座高大的灵棚早已搭建完毕。
白幡飘扬,香烟袅袅。
这里,是迎接西北军英魂入京的第一站。
灵棚周围,黑压压站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
夜星魁元帅在西北的赫赫威名,早已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他是东明国的战神,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如今神将陨落,举国同悲!
姬明玥的车驾一到,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京兆府尹秦安眼尖,看见那素服身影,忙不迭地小跑过来,躬身行礼。
“下官见过夫人。”
一声“夫人”,清晰地传入周遭百姓耳中。
秦安心里暗暗咋舌。
圣旨已下,这位姬家大小姐,从今日起,便不再是商户女,而是名正言顺的一品镇国夫人。
可惜,是个寡妇!
姬明玥微微颔首,声音清冷:“秦大人有礼了。今日之事,还需多劳烦大人。”
“夫人言重,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秦安姿态放得极低。
两人正寒暄着,一道尖锐刺耳的嘲笑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排场。原来是某些人,上赶着给死人当老婆来了!”
姬明玥眸光一冷,循声望去。
只见司柏良一袭锦衣,摇着折扇,满脸讥讽地走了过来。
他身边,司佳音和林仙儿一左一右地跟着,同样面带不屑。
司柏良的目光在姬明玥的孝服上打了个转,笑得愈发猖狂。
“姬明玥,本世子还真是小瞧了你。当初我就说你,除了我,这京城没人敢娶你。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为了气我,也为了攀附权贵,竟然把自己嫁给了一个死人!
哈哈哈,绝配,真是绝配!”
他当初被拒婚,颜面扫地,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找到机会,自然要狠狠羞辱回来。
司佳音捂着嘴,故作恍然大悟状。
“哎呀,哥哥,我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敢那么狂,原来是早给自己找好了后路!把嫁妆捐给西北军,再把自己赔进去,这买卖做得可真精明!”
“只可惜,到头来还不是个寡-妇!笑死我了!”
林仙儿则柔柔弱弱地靠在司柏良身边,低声道:“世子,佳音,别这么说,姬小姐……想必也是情非得已。”
她这副“圣母”模样,更是火上浇油。
周围的百姓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本就悲愤的心情瞬间被点燃,纷纷怒目而视。
“住口!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地对夜元帅不敬!”
“就是!夜元帅为国捐躯,你们不安好心也就罢了,还敢羞辱元帅夫人!”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这些无耻之徒!”
百姓的怒火,如潮水般涌向司家兄妹。
司柏良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些贱民竟敢骂他。
他仗着身份,呵斥道:“放肆!本世子乃承恩伯世子,你们这些刁民想造反不成?”
姬明玥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司柏良。”
她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眼神冷得像冰。
“夜元帅为国捐躯,尸骨未寒。你身为朝廷勋贵之后,不思感念英雄,反在此地口出狂言,肆意羞辱。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
司柏良气得俊脸涨红。
姬明玥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目光转向他身边的司佳音和林仙儿,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我入不入夜帅府,当不当这个寡妇,是我姬明玥自己的选择。与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有何相干?”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我只知道,我今日站在这里,是奉了皇命,以一品镇国夫人的身份,迎接为国尽忠的英魂!而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此地置喙?”
一番话,掷地有声!
司柏良三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和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他们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更具威严的女声插了进来。
“说得好!夜帅府的门楣,岂是这等居心叵测之人能够踏入的?”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群婆子簇拥着一个身穿重孝、神情倨傲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司柏良和司佳音一见来人,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围了上去。
“二姑!”
“二姑您可来了!您快看那姬明玥,她为了攀附权贵,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来人正是司柏良的二姑,夜帅府的主母,二房夫人司孝娴。
司孝娴冷冷地瞥了一眼姬明玥,随即转向众人,当众高声宣布:
“夜帅星魁一生光明磊落,英名岂能被宵小之辈玷污!我乃夜帅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有我在此一日,就绝不允许姬明玥这种德行有亏、心机深沉的女人,踏入我夜家大门一步!”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这夜帅府的内眷,公然不承认这门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