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七月十七。索诺拉沙漠,红石峡谷战场。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里仍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糊气息。成群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贪婪地俯视这场残酷的盛宴。
荒原上,到处是西班牙士兵和印第安仆从军的尸体。那些曾经象征荣光的半身板甲,如今被大口径机枪弹打得千疮百孔,扭曲变形,像一堆堆散落在沙地上的破烂废铁。
二十门精美的青铜加农炮,大多在昨夜的炮击与殉爆中被炸毁,炮管折断,炮架烧成焦炭。少数完好的,也横七竖八倒在黄沙里,再无任何威胁力。
“打扫战场!动作快点!”
孙得胜骑着马,在尸堆间来回穿梭,手里握着一条沾血的马鞭,大声吆喝。
数百名日本外籍军团士兵(工兵营)正像勤劳的蚂蚁一样,系统地搜刮着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这把剑不错,虽然断了,可这金柄能熔了!”
“这副胸甲是米兰造的,擦一擦还能卖给阿帕奇人当排面!”
“这门炮还能修,拖回去翻新,说不定能当岸防炮用!”
“快看!这还有个活的!好像是个军官!”
几名士兵从一匹死马下面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西班牙军官。他穿着绣金军服,胸前挂着碎裂的勋章,一条腿被炸断,断肢处随意包扎着,现在早已血肉模糊。
那是一个上校。
他双唇发白,气若游丝,指节发青地死抓着一个镶满宝石的纯金十字架——那是这支北伐十字军的精神图腾。
“别动!老实点!”
一名日本兵用枪托砸在上校脸侧,把那金十字架抢过来,顺手塞进自己怀里,正要拔出刺刀补上一刀。
“住手。”
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李苏沿着装甲列车的扶梯走下。此刻他已脱下厚重的防护服,换上一身简单利落的猎装,脚上沾满沙尘的马靴踩在血迹斑斑的沙地上,声音听起来反而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干净。
“王爷!”
几名日本兵吓了一跳,慌忙立正敬礼。
李苏走到那名濒死上校身边,俯身,从日本兵怀里取出那个沾血的黄金十字架,在掌心掂了掂。
沉甸甸的,工艺华丽,红宝石在烈日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上帝并没有保佑你们。”
他看着上校那双充满恐惧与仇恨的蓝眼睛,用流利的西班牙语缓缓道:
“因为上帝永远站在大炮射程更远的那一边。”
上校的嘴唇颤了颤,像是想说什么,血沫却先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杀了他。”
李苏直起身,将十字架随手抛给孙得胜:
“这个熔了,给将士发赏。”
“砰!”
一声短促的枪响,上校的头向后一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这不仅是一场处决,更是一种冷酷的宣示——在绝对力量面前,所谓的信仰、贵族血统,统统不值一枚子弹。
……
战场边缘。
阿帕奇酋长“疯马”正带着他的两千名骑兵,兴奋地围着缴获来的战马与辎重车打转。
他们并未直接参与昨日本场屠杀——按照计划,他们被派去切断西班牙人的退路——但此刻,他们却是这场战役的赢家之一。
西班牙人丢下的上千匹良马、几百车粮草,甚至那些还没来得及发射的火药,统统被他们视作天上掉下来的财富。
“大明王爷!你是真正的战神!”
疯马策马奔到李苏面前,一跃下马,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指着远处那辆仍在冒烟的装甲列车,眼中满是敬畏与贪婪夹杂的光:
“那个会喷火的铁蛇……太厉害了!白人(西班牙人)在它面前就像小鸡!”
“我们阿帕奇人愿意永远追随你!哪怕是去地狱!”
李苏看着这个野性十足的酋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很清楚,疯马敬畏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辆在沙漠里喷火的钢铁巨兽,是那种碾压一切的工业力量。
只要“肉”还在,这群狼就会摇尾巴;一旦有了别的喂肉的人,它们会咬得比谁都狠。
“疯马,这些东西都归你们。”
李苏指了指满地战利品:
“马、粮、火药,能拿走的尽管拿。”
“但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有刀,有枪,我们什么都干!”疯马用力拍了拍胸膛。
“我要你派人——把这些尸体。”
李苏的目光扫向那一片积尸成山的战场:
“把他们的头全部砍下来。”
“然后用马车拉着,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每隔十里,堆一座京观。”
“一直堆到墨西哥城的边境线上。”
疯马愣了一瞬,随即发出一阵粗野的大笑:
“好!好主意!这能把那群白人的胆子吓破!”
“王爷放心!我这就让人去砍头!”
看着一群阿帕奇骑手狂笑着奔向尸堆,开始兴致勃勃地收割脑袋,孙得胜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凑到李苏身侧,压低声音:
“王爷,这……是不是太残暴了?咱们好歹也算天朝子民,讲究仁义……”
“仁义?”
李苏转过脸,看着这片被鲜血浸透的荒原,声音冷得像沙漠里的夜风:
“得胜,这里是美洲,是弱肉强食的丛林。”
“西班牙人在这里杀了一百年,他们只听得懂一种语言——恐惧。”
“我要用这几千颗人头,告诉那位帕切科总督——”
“从此以后,北方,是禁区。”
“如果他还敢派兵越过这条线,下次我要砍的,就是他的脑袋。”
孙得胜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抱拳应下:
“得令。”
“回营。”
李苏抬手一挥,转身登上装甲列车。
汽笛长鸣。
钢铁巨龙再次喷吐着黑烟,缓缓倒车,退向金山卫的方向。只留下身后那片狼藉的战场,以及一群正欢快地割下头颅、堆砌白骨塔的“盟友”。
这一战,不仅打断了西班牙北伐的脊梁,也在整个新大陆的殖民者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 “大明恐惧” 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