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瓶砸地的瞬间,黑雾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哗一下全朝毒脉护法身后缩去。那团墨绿气体越聚越紧,表面泛出油膜似的光,眼看就要炸开。
我右掌还悬着赤焰,左拳已经推出一半。碎星拳要是打实了,至少能打断他施法。可我现在动不了——金纹裂到肩膀,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每一根骨头都在抖。再往前半步,不是他死,是我先倒。
就在这时候,墙炸了。
轰的一声,整面石墙直接崩成碎块。一个人影撞进来,背后呼啦展开个鼓囊囊的工具包,三百六十件玩意儿叮当乱响。雷猛双锤抡圆了砸在地上,震波扫过地面,把那股正要成型的毒核硬生生撕歪。
“老子等你这招好久了!”他吼了一声,双手掐印,控器阵瞬间铺开,三十六道金属锁链从废墟里钻出来,缠住毒雾边缘就开始往两边扯。
黑雾发出类似哭嚎的声音,挣扎得很凶。但节奏已经被打乱。毒核没成,反而在空中扭成一团乱麻。
我抓住机会,右腿一蹬地冲上去。脚底踩到一块碎砖,滑了一下,膝盖磕在炉边。顾不上疼,撑着站起接着往前扑。那护法脸色变了,想后退,可雷猛的锁链已经缠住他下盘。
近了!
我左手一把扣住他肩膀,右手拳头收到底,古武劲从脊椎一路冲上肩胛。这一拳我没留手,碎星拳的力道全压在指节上。
砰!
拳锋穿进他胸口,骨头碎裂的声音很脆。他整个人被钉在墙上,嘴张了张,一口黑血喷在我脸上。
他还活着,眼睛瞪着我,手抬起来想抓我喉咙。我抽拳,带出一大串脏器碎片。他身体晃了晃,滑下去瘫在地上,不动了。
可事情没完。
残碑熔炉突然自己烧起来。青火从丹田往上冲,顺着经脉直奔手臂。我低头看,掌心那道裂口正在往外冒黑气。熔炉像是闻到肉的狗,嗡的一震,把护法尸体周围残留的毒源炁全吸了过来。
黑雾贴着地面往我脚下涌,钻进皮肤。那些毒气一进体内就被青火裹住,扔进熔炉里熬。噼啪几声响,火苗中央跳出一缕暗红,像血丝一样缠在青焰上。
我体内的源炁开始变。
原本是金色的流,现在颜色发沉,带着点红,流动的时候有股子燥意顶在胸口。我能感觉到力量在涨,可这股劲不干净,有点像血煞,又比血煞更黏,像是活的一样。
雷猛走过来,一脚踢了踢护法的尸体。“死了?”
我点头。
“那你手上那火……不对。”他皱眉盯着我掌心,“刚才还是金的,现在怎么变红了?”
我没答。我自己也说不清。熔炉还在转,青火里的红丝越来越多。我试着收功,可那股源炁根本不听使唤,还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丹炉那边传来动静。我转头看,炉盖歪了一半,九转龙涎丹还在里面滚着,金光一闪一闪。毒网落在地上,像团烂泥,边缘焦黑,明显是被雷猛的器阵撕开的。
“你来得及时。”我说。
“我不是瞎子。”他抹了把脸上的灰,“老远就听见这边毒性共振爆表。再不来,你人都要被炼化了。”
我咧了下嘴,想笑没笑出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那一拳用力过猛,裂纹又深了。
雷猛蹲下检查器阵,手指在几根断裂的符线上划过。“阵眼损了三个,得换料重接。你还能站住?”
“死不了。”
“那就别硬撑。”他抬头看我,“外面守卫没动静,说明有人压着事。咱们现在走不出去。”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丹盟内部有鬼,执事带人查房就是信号。这帮人等着看结果,死活都好,只要丹药落不到我们手里。
但现在丹在我这边,人在我脚下。
我弯腰从护法怀里摸出个玉简,塞进酒囊。又把他腰间那个骨瓶捡起来,瓶子空了,但内壁还有层灰绿色的渣。我拧开瓶塞闻了一下,一股腥臭直冲脑门,差点吐出来。
“留着。”雷猛说,“回头让洛璃看看是什么玩意。”
我把瓶子也收了。转身走到丹炉前,伸手去取丹药。指尖刚碰到炉盖,熔炉突然一烫。青火猛地窜上来,顺着手指烧进炉子。金光闪了一下,丹药腾空而起,自动飞进我嘴里。
我愣了。
这丹……认我?
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热流从胃里炸开。不是之前的烧灼感,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丹田里扎根,和熔炉连成一片。我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
“怎么了?”雷猛站起来。
“没事。”我撑着炉边起身,“丹服了,药性稳住了。”
他不信,但没多问。走到墙洞边往外看了一眼。“天快亮了。再不出去,等他们换班,麻烦更大。”
我点头,提起重剑。剑身沾了血,沉了不少。走出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脚印留在地上,是红的,但颜色偏暗,像干透的血壳。
低头看自己的手。裂开的金纹还在渗血,可流出的血不是红的,是暗褐色,接近黑色。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腐蚀。
雷猛回头看见,眉头一跳。“你伤得比我想象的重。”
“扛得住。”
“不是这个意思。”他指着我身后,“你看炉子。”
我转身。
丹炉还在,可炉底那圈金纹不见了。整个炉体变得灰扑扑的,像是被火烧过千百遍的老铁锅。最怪的是,炉心位置出现一道细缝,里面隐隐透出红光,和我掌心的源炁一个颜色。
我走过去伸手碰了一下。
炉壁烫得吓人,可我的手没感觉。那道缝像是活的,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雷猛站到我旁边。“这炉子……坏了?”
“不是。”我说,“它被污染了。”
话音刚落,炉缝里的红光闪了一下。紧接着,我丹田一震,熔炉里的青火猛地往中间收,那缕暗红火苗膨胀了一圈,几乎要把青火吞掉。
我抬手,掌心源炁翻涌。暗红色越来越浓,流动时带出一丝丝黑气。
雷猛后退半步。“你现在的气息……有点像血刀门的人。”
我盯着他。
他知道这话不好听,但没改口。兄弟之间,有些话必须说。
我低头看脚下的尸体。护法的脸已经开始发黑,皮肤龟裂,渗出墨绿色的脓。这些毒本来应该被熔炉吸干净,可现在还有残留,说明吸收过程出了问题。
或者,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弯腰,用剑尖挑开他左袖。七叶藤纹下面,有一道旧疤,形状像刀痕。这伤不是最近的,至少有十几年。疤痕周围皮肤泛着淡淡血光,和血刀技的气息确实相似。
雷猛也看见了。“血毒早就种下了。他们不是临时合作,是早就有勾结。”
我点头。这事比我想的还糟。
正要说话,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群,是单独一个,走得很慢,像是试探。
我和雷猛对视一眼。他悄悄把手按在工具包上,我握紧重剑,站在丹炉侧面。
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只眼睛出现在门缝里,往里看。
我看清那是守卫甲,之前在山门见过。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停在我手上那团暗红源炁上,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喊人。
反而把门轻轻关上了。
脚步声远去,很轻,但没有跑。
雷猛松了口气。“暂时安全。”
我靠着炉子坐下,喘了口气。掌心那团源炁还在烧,烧得我经脉发胀。熔炉里的火压不住了,青火越来越弱,暗红越来越强。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可现在不能动,一动就会暴露。
雷猛走过来,递给我一个药瓶。“续力散,刚从包里找出来的。”
我接过,倒出两粒吞下。药丸入喉,化作一股暖流,勉强压住几分燥意。
外面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有丹炉底下的红光,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