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贴着丹田的位置还在发烫,比刚才更烈。我靠在密室外的柱子上,手没离开过剑柄。屋里烛火没动,洛璃父亲的呼吸还是断的,像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
我没进屋。
就在三息前,那股热从酒囊深处窜上来,直冲脑门。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猛地一跳,像是闻到了肉的野狗。
我知道要来了。
窗户没开,风也没起,但东南角那扇雕花木窗突然裂了道缝。一道黑线破空而入,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我抬手。
不是拔剑,是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夹。
毒镖停在离窗框半寸的地方,尾部微微颤着。镖身细长,通体漆黑,尾端刻了一道血纹——断刀穿心,血滴落地。
血刀门死士标记。
和第310章那根一模一样。
我没动声色,手指一收,把毒镖捏进掌心。屋里没人察觉,连床上的老人都没哼一声。
我把毒镖塞进酒囊,和那根毒针放在一起。
刚塞进去,丹田里的残碑熔炉就响了。不是声音,是那种骨头缝里传来的震动,像有人拿锤子敲我的脊椎。
我闭眼。
源炁顺着经脉沉下去,灌进熔炉。青火腾起,瞬间裹住毒镖。火光一闪,画面炸出来。
一个血色大殿,墙上挂满带血的刀。七八个穿灰袍的人跪在左边,领头的是个秃顶老头,袖口绣着七朵毒莲——毒脉长老会的标志。右边跪着三个红衣人,胸口没有门派徽记,但腰间挂着七把短刀,刀柄朝后,是血刀门使者的规矩。
他们中间摆着一块石台,上面放着一枚玉符。玉符染血,两人各出一指,点在玉符上。血丝从指尖流出来,在空中缠成一条线,最后钻进玉符里。
背景墙上有字:血毒共生,丹毁人傀。
画面再闪。
那个秃顶老头举起一只碗,里面是黑红色的液体。他念了几句咒,然后割开左手中指,滴了一滴血进去。碗里液体翻滚,冒出一股绿烟。
烟凝聚成人形,是个年轻弟子的模样,穿着丹盟外执的袍子。它睁开眼,眼神空洞,开口说话:“药库名单已改,三日前进出者皆可通行。”
我认得这张脸。
是丹盟药监司的一个记录员,三个月前报失踪的七个人之一。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我睁眼,额头全是汗,顺着鼻梁往下淌。嘴里发苦,像是吞了把铁锈。
原来不是合作。
是融合。
毒脉用血刀门的血气激活毒器,血刀门用毒脉的傀儡术控制活人。他们早就打通了经脉,就像两条蛇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头尾。
我低头看酒囊。
它还在发热,但比刚才稳了。我把源炁压进去一圈,封住毒镖残渣。顺手在囊壁按了一下,留下一道古武印记——碎星拳第三式“崩山桩”的指痕。
日后只要再有同类毒器靠近,这印记就会震。
我抬头看向窗外。
百丈外的屋脊上站着一个人,披着灰雾斗篷,袖口露出一截血色缠带。他正慢慢往后退,动作很轻,像怕踩碎瓦片。
是那个暗探。
第310章在飞行法器上射镖的那个。
他没走。一直在这。
我盯着他,没动。他也没察觉,转身跃下屋檐,消失在夜色里。
我知道他以为任务完成了。
毒镖进了密室,目标没动静,守卫没反应。在他看来,这一镖已经得手。
但他不知道,毒镖没落地,没触发禁制。它现在在我酒囊里,烧成了灰,还把他的老底全掀了。
我站在原地,手一直按在酒囊上。
屋里烛火晃了一下。
我转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缝上听。洛璃父亲的呼吸还是那样,忽强忽弱。我没进去,也不想惊动任何人。
我现在知道了三件事。
第一,血刀门和毒脉已经合流,高层结盟,不是个别勾结。
第二,他们的计划不是杀人,是造傀。让丹盟高层一个个变成活尸,从内部烂掉。
第三,他们盯的是炼丹环节。毒针、毒镖都只是前菜,真正的杀招还没出。
我松开门,站回柱子旁。
月光照在重剑上,剑身干了,脓水没了,但那股腥味还在。我摸了摸剑柄,发现有一小块凹陷——是之前在万毒谷被毒蛟傀儡撞的。
就是这个位置。
那天我用这把剑劈开三具傀儡,雷猛说它们有抗剑意涂层。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那种涂层的颜色,和血刀门护心镜的材质一样。
我低头看自己的右手。
小指缺了半截,是炼本命剑时炸的。那时候师父刚死,我一个人在山洞里熬了七天,把残剑碑的粉混着九转逆脉丹一起炼,才成了这熔炉。
从那以后,我打过的每一场架,杀过的每一个敌人,他们的剑意、灵力、残劲,只要我能吸进来,都会被熔炉烧成源炁。
别人以为我越战越强是因为命硬。
其实是因为我吃的都是败者的骨头。
我抬头再看一眼屋脊。
那个暗探走了,但他的路数我记住了。灰雾斗篷是障眼法,真正藏身的是屋檐下的排水槽。那里有个暗格,能藏人,也能布线。
我以前在矿坑救雷猛时见过这种机关。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
但他们忘了,我在泥地里爬过五年,靠吃兽胎活下来。什么阴沟、暗道、夹墙,我闭着眼都能摸出来。
我靠回柱子,手搭在剑上。
不动。
不追。
也不喊人。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要等。
等他们自己把下一招亮出来。
因为我知道,毒镖只是开始。
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尤其是——
我摸了摸酒囊。
这玩意儿既然能煨毒针、吞毒镖,还能烧出画面,那就说明,它对这类东西特别敏感。
换句话说。
他们再来,熔炉还会响。
到时候,我不但知道是谁来的,还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我站在黑暗里,听着屋里的呼吸声。
一进,一出。
慢,但没断。
外面风停了。
我睁着眼,盯着那片屋脊的空位。
瓦片上有一点湿痕,是刚才那人踩过的。还没干。
我记下了方向。
北偏东三十度。
那边是丹盟的旧炼丹房,三年前塌了一半,没人修。按理说不该有守卫,也不该有人去。
但现在,那里多了个不该在的人。
我收回视线,手慢慢松开剑柄。
然后从腰间取下另一个酒囊,倒出一点灵液,抹在重剑的凹陷处。
金属遇液微响。
我把它背回去,重新站定。
一动不动。
像根桩子。
但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只靠猜的守卫了。
我现在手里攥着一根线。
只要他们再动手,这根线就会绷紧。
到那时——
我低头看了眼酒囊。
古武印记正在发温。
不是烫。
是醒。
就像睡着的蛇,刚抬起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