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停，姜小葵就听见沙地底下有动静。
她刚把小林背上肩，脚底的黄沙突然塌了半寸。她立刻蹲身，把人往怀里收了收。下一秒，地面炸开，一只黑乎乎的兽爪直拍她面门。
她侧头躲过，锅铲横着扫出去，撞在那东西前腿上。一声闷响，铲子差点脱手，她虎口发麻，整个人被震得往后滑了两步。
那兽从沙里钻出来，比牛还壮，通体漆黑，皮上覆着一层石壳似的鳞片。它四蹄踩地，每一步都让沙面微微颤动。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红得像烧透的炭火，盯着她不放。
姜小葵后退半步，把小林挡在身后。她喘了口气，右肩刚才被拍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布料撕了一大片，血已经渗出来。
这畜生不是普通野兽。它身上压着一股沉甸甸的气息，逼得人呼吸发紧。
它低吼一声，猛地扑来。
姜小葵拧身闪避，锅铲顺势往上撩，划过它脖颈。鳞片太硬，铲刃只刮出几道白痕。那兽头一甩，尾巴横扫过来，把她连人带铲砸进沙堆。
她摔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臂使不上力，像是骨头裂了缝。她咬牙用左手撑地，抬头看见那兽转过身，正缓缓朝她走来。
它没急着下杀手，反而停下，低头嗅了嗅地面，又抬眼盯她。
姜小葵摸向腰间，手指碰到青铜碎片。她知道现在不能硬拼，可要是不动点真格的，今天谁都走不了。
她把碎片按在胸口，低声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出口那一刻，她自己都想笑。这话她说了十年，每次都是为了唬人保命，谁信谁倒霉。可偏偏每次说完，锅铲就能画出符，饭能烧出劲。
这次没人听，也没人笑。
但碎片烫了一下。
一道金线从她心口窜到掌心，紧接着，一团光从碎片里射出，直奔那兽眉心。
光不刺眼，却稳稳钉在那儿。那兽浑身一僵，赤红的眼睛眨了两下，忽然仰头嘶吼，声音不像怒吼，倒像……噎住了。
它原地转了半圈，蹄子刨地，尾巴甩得啪啪响。然后，它不动了。
盯着姜小葵，看了足足五息。
姜小葵没动，手还抓着碎片，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锅铲。
一人一兽对峙着，风都不吹。
过了会儿，那兽突然转身，朝着风蚀谷深处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沙地又是一阵轻颤。
姜小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不远处三块沙包猛地隆起，接着破开，三只蝎子钻了出来。个头比碗还大，尾钩高高翘起，通体灰绿，爬动时沙粒自动分开。
她认得这种东西，叫地穴毒蝎，毒液能烂穿铁皮。平时独居，但从不靠近灵兽领地——这三只显然是冲她来的。
可那黑兽比它们更快。
它四蹄踏地，冲过去就是一撞。第一只蝎子直接被顶飞，砸在岩壁上碎成渣。第二只刚要蛰它后腿，被它尾巴一扫，拍进沙里，再踩两脚。第三只想逃，它追上去，前蹄狠狠跺下，连虫带沙碾成平地。
做完这些，它慢悠悠走回来，在离姜小葵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趴下，鼻子喷出两股白气，像在休息。
姜小葵愣住。
她没敢靠近，也不敢放松。刚才那一击她看清楚了——那三只毒蝎不是被杀的，是被灵压震死的。这兽根本没用爪牙，纯粹靠气息就把它们压垮。
它现在趴在这儿，到底是守还是等？
她低头看了看小林。小姑娘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越来越浅。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找来，她自己就扛不住了。
她试着往前挪了一步。
那兽耳朵动了动，睁开一只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她又走一步，再一步，直到走到它旁边。那兽没动，也没出声。
她绕到它身后，发现它卧过的沙地特别平整，像是被反复踩实过。而且这一片沙色偏暗，不像其他地方松散易陷。
她回头看了眼来路。主道上的沙丘高低起伏，走起来费劲，还容易暴露身形。而这边缓坡平顺，能一路通到谷外。
她咬牙做了决定。
把小林重新背好，她弯腰捡起锅铲，贴着那兽身边走过。距离最近时不到一尺，她能感觉到它体温很高，呼气时沙子都在微微震动。
那兽始终没睁眼。
她走出十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那兽还是趴着，但耳朵转向她这个方向，像是在听她脚步。
她继续往前走。
沙地渐渐变硬，风也小了。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提防着背后。可身后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她听见后面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她猛地转身，手握锅铲。
那只黑兽跟上来了，不紧不慢，保持十步距离。见她停下，它也停下，低头啃了口沙，又抬头看她。
姜小葵皱眉：“你干嘛？”
那兽不答，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用蹄子点了点前方一块凸起的岩石，然后绕过去，继续走。
她没动。
它走出几步，回头等她。
她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接下来半个时辰，那兽一直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用蹄子拨开浮沙，或是用鼻子拱开可疑的草丛。有一次它突然停下，低头嗅了嗅，随即一爪拍向地面。沙土炸开，一条半透明的蛇被拍成两截，蛇身还在抽搐。
姜小葵看得心惊。那种蛇叫影线蛊，专吸活人精气，白天藏在地下，晚上才出动。要不是这兽察觉，她们俩可能半夜就被吸干了。
她低声说了句：“谢了。”
那兽耳朵抖了抖，继续往前。
天光渐亮，沙地泛出淡黄色。远处出现一片低矮的石林，像是人工垒成的废墟。只要穿过那里，就能进入鸣沙宗外围的荒漠驿站。
姜小葵体力快到极限了。肩膀疼得发木，腿也开始打颤。她靠着一口气撑着，不敢停。
那兽似乎察觉到了，速度放得更慢，甚至偶尔停下来等她赶上来。
她一边走一边摸了摸怀里的铜匣。东西还在，没丢。小林的呼吸稍微稳了些，虽然还在发烧，但没再恶化。
她抬头看了看那兽的背影。
这家伙到底图什么？明明一开始想杀她，结果一道光打过去，反倒替她清路。
她忽然想到什么，低声自语：“该不会……它认得这碎片？”
话音刚落，那兽突然停下。
她也跟着站住。
那兽缓缓转过身，红眼盯着她，鼻孔喷出两股白气。然后，它抬起前蹄，慢慢在地上划了一下。
沙地上留下一道笔直的痕，从它蹄尖延伸出去，指向石林深处。
姜小葵看着那道线，心跳快了一拍。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兽突然抬头，耳朵竖起，望向远处天空。
紧接着，它猛地冲到她身前，用身子挡住她和小林，低吼一声，全身鳞片瞬间张开，像竖起一层黑甲。
姜小葵抬头。
天边，一道黑影正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