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合作的代价
【暂时的庇护所】
核心实验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维生舱运行时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伊米尔那团胶质身体偶尔无意识的蠕动，证明着这里并非绝对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营养液略带甜腥的气味，混合着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而压抑的氛围。
顾衍在伊米尔声称的“相对独立能量场”中，确实感受到规则排斥的力度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减弱。虽然远谈不上舒适，但至少不再是持续刮骨剜肉般的剧痛，让他得以稍稍喘息，将更多精力用于思考。他背靠着一台废弃的控制台，闭目调息，但所有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苏晓坐在他旁边，默默运转着微弱的“源心”之力，试图恢复消耗的精神。她的感知如同细腻的蛛网，悄然覆盖着整个实验室，尤其重点关注着那个维生舱。伊米尔对“源心”那一闪而逝的贪婪，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白霆和长老则谨慎地检查着实验室的出口和可能存在的其他通道。白霆的精神力像探针一样，仔细扫描着墙壁和地板，寻找隐藏的机关或能量节点。长老则凭借对能量序列的深刻理解，观察着那些破损仪器上残留的符文和管线布局，试图还原这里曾经的功能。
“他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白霆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目光瞥向维生舱，“下一次‘收割’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们有没有可能利用时间差做点什么？”
长老缓缓摇头，意念传递回来，带着凝重：“他并未言明具体时间，或许是有意为之，施加压力。而且，‘收割’若真如他描述的那般可怕，我们必须假设它随时可能发生。”
【谈判与试探】
短暂的休整和观察后，顾衍睁开了眼睛，眸中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他看向维生舱，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
“伊米尔博士，合作需要诚意，更需要清晰的风险评估。我们需要知道更多细节。”
他顿了顿，抛出关键问题，
“第一，塔楼的防御体系具体构成？你所谓的‘安全路径’如何确保安全？”
“第二，‘秩序之锚’是什么？它具体在塔楼的什么位置？如何获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关闭‘观察者之眼’释放的核心能量，会引发什么后果？对你的‘自由’，具体意味着什么形态的离开？”
维生舱内的光点闪烁频率加快了一些，伊米尔的意念带着一种学者式的、试图展现逻辑的耐心：
“……塔楼防御……主要由三部分构成：自动化哨戒炮塔……能量力场网格……以及……最麻烦的‘序列扰流器’……它能干扰……绝大多数已知的能量运转模式……包括……你们的部分能力……”
“……‘安全路径’……并非物理上的绝对安全……而是利用我残留的权限……以及塔楼能量循环的……固有间隙……需要精准的时机和……伪装……”
“……‘秩序之锚’……是Ω项目早期……试图稳定此界规则……而制造的……一件失败品……但它蕴含的……纯粹秩序本源……对你……大有裨益……它被存放在……塔楼的数据核心……下方的保险库内……”
“……至于释放能量……后果……”伊米尔的意念在这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主要是……中断‘收割’……摧毁塔楼的监控功能……释放的能量……大部分会消散……小部分……足以让我……摆脱这具共生体的束缚……将核心意识……传输回……我预留的……安全节点……”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坦诚了风险（序列扰流器）和“秩序之锚”的来历（失败品）。但顾衍和苏晓都捕捉到了那瞬间的迟滞，以及他对能量去向的模糊描述——“小部分”是多少？“安全节点”又在哪里？
苏晓接过话头，她的问题更加直接，触及核心：“伊米尔博士，你之前似乎对我的‘源心’很感兴趣。在我们合作期间，你需要它做什么？或者，它是否会成为你计划的一部分？”
维生舱内的胶质组织明显地蠕动了一下。
“……敏锐的……观察……”伊米尔的意念带着一丝被戳破的尴尬，但很快转化为一种狂热的研究员口吻，“‘源心’……是传说中的……生命序列源头……它的波动……是最高级别的……权限密码……可以……轻易骗过……塔楼的……底层身份验证……大大降低……我们暴露的风险……我只需要……你靠近核心时……稍微……释放一丝气息……即可……”
只需要一丝气息？苏晓心中冷笑，这听起来太过轻松。她的“源心”与这座塔楼，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警报骤响与被迫的行动】
就在谈判陷入微妙僵局，四人用眼神快速交流着疑虑时——
呜——呜——呜——！
刺耳尖利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红色的警示灯在实验室顶部疯狂旋转闪烁，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一片血红！
“……糟了！！”伊米尔的意念瞬间充满了惊慌和恐惧，“是……是定期巡逻的……‘清道夫’单元！它们……怎么会提前……到这个区域？！”
几乎同时，白霆脸色剧变：“不好！有高速移动的能量信号正在接近！数量……三……不，四个！能量等级很高！”
长老手中的木杖瞬间亮起，构筑出一道更强的屏障挡在破损的门口：“它们发现我们了？”
“……不……不一定是发现……”伊米尔的意念急促地解释，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焦虑，“是例行巡逻……但它们携带的……生命扫描仪……很快会扫描到这个区域……我们……无处可躲！”
通道远处，已经传来了金属脚掌踏在网格地板上的、沉重而规律的“铿锵”声，越来越近！
“伊米尔！”顾衍猛地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如出鞘利剑，“你的‘安全路径’！现在还能用吗？！”
“……可以！但……但必须立刻启动！”伊米尔的意念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路径入口……就在这个实验室……东侧墙壁……第三个损坏的通风管道后面……我能远程开启……但维持时间……很短！”
没有时间犹豫了！
留下，必然与强大的“清道夫”单元正面冲突，在顾衍和苏晓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胜算渺茫。进入所谓的“安全路径”，则意味着他们被迫接受了伊米尔的方案，踏入了完全由他掌控的领域。
“走！”顾衍当机立断，一把拉住苏晓的手。在这种绝境下，哪怕前路是陷阱，也比立刻毁灭多一线生机。
白霆和长老也毫不犹豫，迅速冲向伊米尔指示的东侧墙壁。那里确实有一个通风管道，栅格已经脱落，内部黑暗幽深。
就在此时，伊米尔的维生舱发出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一道微弱的、几乎与背景噪音无异的能量流射入通风管道深处。隐约可见，管道深处似乎有一层微弱的光膜闪烁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
“……快进去！路径已开启！直接向前！”伊米尔的意念催促道。
顾衍率先钻入通风管道，苏晓紧随其后，白霆和长老也迅速跟上。
就在长老的身影没入管道黑暗的下一秒——
砰！
实验室那扇厚重的、原本就被破坏的金属门，被一股巨力猛地彻底轰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五、浑身覆盖着暗沉装甲、手臂搭载着旋转能量炮筒、眼部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机械造物——“清道夫”，踏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门口！它猩红的电子眼扫过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最后锁定在了仍在维生舱中“瑟瑟发抖”的伊米尔共生体上。
【路径之内与翻脸的前兆】
通风管道内并非直道，而是蜿蜒向下，内部布满了灰尘和黏腻的未知菌毯。四人依靠着管道壁上偶尔闪烁的、似乎是伊米尔留下的能量标记指引方向，快速前行。
“我们……这算是答应了他的合作吗？”白霆在爬行中，忍不住用意念问道。
“我们没有选择。”顾衍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冷静，“但合作的方式，由我们决定。提高警惕，伊米尔不可信。”
苏晓默默点头，她的“源心”在进入这条管道后，就感受到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管道壁的阴影中注视着他们。伊米尔真的只是为了帮助他们躲避“清道夫”吗？
就在他们爬行了大约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连接着数条其他管道的节点处。伊米尔的意念再次突兀地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但这一次，少了之前的惊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急切：
“……很好……你们已经……脱离了‘清道夫’的……直接扫描范围……”
“……现在……按照我的新指示……向左转……进入标记着……红色能量的管道……”
“……我们需要……加快速度……‘收割程序’……可能因警报而……提前启动……”
“……另外……苏晓小姐……请现在……就稍微释放……一丝‘源心’波动……我需要……用它来……干扰前方……一个敏感的……能量探测器……”
突然要求改变路线？并且现在就要求动用“源心”？
这与之前商定的“靠近核心时再使用”完全不符！
四人瞬间停下了脚步，在昏暗的管道节点处，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升起的浓烈警惕和寒意。
伊米尔，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