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华如水,透过窗棂,在儿童房内洒下一地清霜。瑶瑶穿着小黄鸭图案的睡衣,抱着卡布叔叔给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锦鲤抱枕,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阴影。何粥粥在隔壁房间,也早已沉入梦乡,呼吸匀长。
忽然,瑶瑶的眉心,那点极淡的、平时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朱砂痣般的淡金色印记,微微亮了一下。很微弱,像萤火虫一瞬的闪烁,随即隐没。枕边的锦鲤抱枕,似乎也回应般,漾开一丝更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如玉的光芒,但很快也平息下去。
睡梦中的瑶瑶,小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舒展开。她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着,脱离了温暖的小床,脱离了熟悉的房间,飘飘悠悠,向着一个不知名的、充满朦胧白雾的地方而去。
不,不是“去”,而是“到”了一个地方。当瑶瑶的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大很大、很空旷的地方。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柔和的白光弥漫在四周,仿佛由最纯净的云絮织就。脚下踩着的是软绵绵、暖洋洋的,像是云朵,又像最细腻的棉花。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茫的白。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不对,瑶瑶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还是穿着睡衣的样子,但身体好像是半透明的。她有点好奇,伸出小手,戳了戳周围的“云雾”,软软的,有点凉,很舒服。
“这是哪里呀?”她“想”道,然后才意识到,这不是用嘴巴说的,而是像平常和爸爸、叔叔们“说话”那样,是一种念头。但这里没有人,念头就散在空荡荡的白雾里。
“瑶瑶,到这儿来。”
一个温和、慈祥,仿佛带着回响的声音,在瑶瑶的“耳边”——不,是在她的心里,响了起来。这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岁月的沧桑,又有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瑶瑶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前方的白雾缓缓向两边分开,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白发白须、面容慈祥的老爷爷,手持一柄洁白的拂尘,踏着祥云,缓缓“飘”了过来。老爷爷的胡子很长很长,一直垂到胸前,眼睛笑眯眯的,像是两弯新月,里面盛满了星光。瑶瑶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白天来家里的那个老爷爷!但又不是。白天那个老爷爷穿着中山装,很严肃的样子。这个老爷爷穿得像古装戏里的人,笑眯眯的,更好看,更和蔼。
“老爷爷,是你叫我吗?”瑶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这老爷爷身上的气息很舒服,像晒过太阳的被子,暖暖的。她“走”过去,哦,是“飘”过去,离老爷爷近了些。
“不错,正是老朽。”太白金星(是的,正是他)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个灵性十足、又带着点迷糊的小家伙。虽然只是一道分神入梦,但也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那纯净的、带着瑶池水韵的灵光。只是这灵光,被浓浓的、属于“人”的生气和“家”的暖意包裹着,显得格外温柔。“瑶儿,可还记得老朽?”
瑶瑶偏着小脑袋,仔细看着太白金星,努力想了想。白天那个老爷爷的形象,和眼前这个飘飘欲仙的老爷爷,在她小小的意识里,慢慢地重合,又分开,然后再次重合。她忽然“啊”了一声,小手指着太白金星:
“是!是白胡子爷爷!穿蓝衣服的爷爷!太白…太白星星爷爷!”
太白金星捋着长须,呵呵笑了起来:“是太白金星。瑶儿好记性。”
“爷爷,这里是哪里呀?瑶瑶在做梦吗?”瑶瑶好奇地东张西望,还伸手想去摸太白金星垂到胸前的胡子。她的手穿过了胡子,软软的,没有实感,像雾气。
“算是梦,也不是梦。”太白金星的声音温和,带着引导,“瑶儿,你可知,你为何来此世间?”
“来玩呀!”瑶瑶理所当然地说,眼神清澈无辜,“还有…还有报答爸爸、妈妈、叔叔们、卡布叔叔…还有好多好多人。爷爷说过,要报恩的。” 她说的“爷爷”,是指前世的锦鲤爷爷,那个救她、点化她的老锦鲤。
太白金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知恩图报,是善念。然报恩之道,亦有章法。你此番下界,虽是因缘际会,却也需遵从此间规矩,明了此间情谊。故今日,特设一小小考核,以验你之心性,与这人间羁绊,究竟有多深。”
“考核?”瑶瑶眨巴着大眼睛,有点困惑,又有点好奇,像是听幼儿园老师说要玩游戏一样。
“正是。”太白金星一挥拂尘,周围的白雾涌动起来,渐渐凝结成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在瑶瑶身边流转。画面里有她依偎在爸爸怀里的样子,有大伯抱着她看剧本的样子,有二叔笨拙弹吉他给她听的样子,有三叔教她认字的样子,有四叔带她看星星的样子,有卡布叔叔默默守护在门口的样子……还有妈妈温柔的笑容,爷爷奶奶慈爱的目光……
“此为第一关,”太白金星的声音变得庄重了些,拂尘指向那些流转的画面,“名曰:人间亲情试炼。你需让这五位你的守护者——你的父亲周深,伯父周浅、周果子、周可可、周星星,为你真心落泪。注意,是真心,是因你、为你、为你所动的真心情,而非其他缘故。眼泪落下之时,便是此关通过之日。”
“让爸爸哭?让伯伯叔叔哭?”瑶瑶愣住了,小脸皱了起来,使劲摇头,“不要不要!瑶瑶不要爸爸哭,不要伯伯叔叔哭!哭了就是难过了,瑶瑶不要他们难过!”
她扁着嘴,大眼睛里蓄起水光,自己倒先要哭出来了。心声也变得委屈巴巴:“瑶瑶乖,瑶瑶听话,爸爸不哭,叔叔不哭……”
太白金星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小不点,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到底是锦鲤心性,赤子童心,只想着别人好,见不得人难过。他放柔了声音,解释道:“瑶儿莫急,此泪非伤情之泪,乃是触动心灵深处、真情流露之泪。或为喜,或为感,或为爱之极致,皆是真情。你只需做好你自己,他们爱你,自然会因你而感动,为你而落泪。此关,考的是你与他们羁绊之深,情感之厚,并非让你惹他们伤心难过。”
瑶瑶听得半懂不懂,歪着头,努力理解。“做好自己…感动…爱…” 她小声重复着,心里的委屈慢慢散去,但还是有点茫然,“可是…可是他们都不爱哭的。爸爸很厉害,伯伯很威风,二叔唱歌,三叔会算账,四叔会弄亮晶晶的东西(她指星星叔叔的实验室)…他们都不哭的。怎么才会感动哭哭呀?”
太白金星捻须而笑:“世事难料,真情自现。你且记下便可,时机到时,自有分晓。切记,此关只为你所设,不可告知他们,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方为真心。”
瑶瑶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心声有些发愁:“可是好难呀…让爸爸和叔叔们哭哭…卡布叔叔呢?卡布叔叔也要哭吗?”
“卡布自有其道,不在此列。”太白金星摇头,“他是守护者,也是你与瑶池最后的牵连。他的泪,太重,也…太痛,非你之责,亦非此关所考。”
瑶瑶似懂非懂,但“卡布叔叔不用哭”这一点让她稍微松了口气。可想到要让爸爸和四个叔叔都哭,她还是觉得任务艰巨,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小脸垮垮的。
太白金星见状,忍俊不禁,拂尘再挥,柔声道:“好了,时辰将至,你该回去了。瑶儿,记住,真心待人,自得真心回报。人间情,最是珍贵,亦是你此行最大的功课与福报。去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的白雾缓缓合拢,太白金星的身影也渐渐淡去。瑶瑶觉得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自己,眼前一花,身体一沉……
儿童房里,抱着锦鲤抱枕的瑶瑶,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缓缓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很暗,只有小夜灯柔和的暖光。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痕。
她醒了,但还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刚才那是梦,还是真的。她揉了揉眼睛,小嘴嘟囔着,翻了个身,看向身边熟睡的妈妈。妈妈睡得很香,呼吸轻轻。
瑶瑶抱着抱枕,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梦”。
“让爸爸哭…让大伯、二叔、三叔、四叔哭…”她小声嘀咕,觉得这个“考试”好难哦。爸爸和叔叔们都很坚强,很厉害的,瑶瑶从来没见过他们哭。上次二叔唱歌难听,瑶瑶说他像被掐脖子的公鸡,二叔也没哭,就是脸红了。卡布叔叔说,那是气的。
“真心…感动…” 瑶瑶回想着白胡子爷爷的话。她喜欢爸爸,喜欢伯伯叔叔,喜欢妈妈,喜欢卡布叔叔,喜欢很多人。看到爸爸累,她会想抱抱爸爸;看到伯伯叔叔忙,她会安静地不打扰;卡布叔叔不开心(虽然脸上看不出来),她会把好吃的点心分给他……
“瑶瑶喜欢他们,他们喜欢瑶瑶。”小家伙自言自语,给自己总结,“那…瑶瑶要更乖,更听话,帮爸爸,帮伯伯叔叔,不惹他们生气…他们就会感动吗?就会哭哭吗?可是哭哭不好,瑶瑶不要他们难过……”
她越想越迷糊,小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最后,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又开始打架。
“好困呀…不想了…明天…明天要更乖……”
她小声咕哝着,往妈妈身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手还紧紧抱着那个锦鲤抱枕。抱枕上,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的光芒,似乎回应般,轻轻闪了一下,随即没入柔软的布料中。
瑶瑶睡着了。睡梦中,她似乎梦到爸爸、伯伯叔叔们都哭了,但哭完又笑了,还都来抱她,亲她,说她是最乖的宝贝。她也在梦里咯咯地笑,觉得这个考试,好像…也没那么难嘛。
窗外,月移中天。万籁俱寂。只有那枚藏在卡布处的羊脂白玉佩,在月光照不到的抽屉深处,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乳白色的光晕,仿佛在默默守护着什么,也仿佛在见证着什么。
而天庭的考核,人间的羁绊,才刚刚拉开序幕。瑶瑶不知道,她这懵懵懂懂、只想“更乖”的决心,将会在未来,如何深刻地触动那五个男人的心弦,引出怎样的真情之泪。但那份源于本真的爱与善意,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力量,足以跨越仙凡,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