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元年,春,三月初一,甲子日。
宜,祭祀,祈福,登基,册封,大赦。
天,仿佛是听到了这座古老都城的呼唤,也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感应,连日来阴沉灰暗的天空,在黎明之前,悄然收去了所有的云翳。当第一缕晨曦,如同最锋利的金线,刺破东方天际的深蓝,整个燕京城,便被一种近乎神圣的清朗所笼罩。空气凛冽而干净,带着早春泥土与嫩芽萌发的清新,夜间的微霜在阳光下消融,浸润着历经战火、百废待兴的大地。
寅时三刻, 天光未大亮,紫禁城外,已然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全城百姓,扶老携幼,翘首以盼。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带着修补的痕迹,脸上是菜色与疲惫尚未褪尽,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的光芒。没有人喧哗,只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嗡嗡的低语声,混合着呼吸的气息,在晨雾中弥漫。无数双眼睛,都望向同一个方向——那座刚刚洗去血腥、尚带着硝烟与斧凿痕迹的巍峨宫城。宫门前,新换的巨大、朱红的、象征着新朝的匾额,被红绸覆盖,在晨曦中静默,等待着它的主人,为它揭开。
宫门之内,是另一番庄严肃穆的景象。午门 前的广场,早已被连夜洒扫、平整,一尘不染。两侧,是肃然挺立、甲胄鲜明、手持夏式步枪、雪亮刺刀朝天的龙焱军精锐仪仗。他们如同黑色的钢铁森林,从午门一直延伸到太和殿 (已重命名,以示与伪朝切割)前的巨大汉白玉丹陛之下,在晨光中闪烁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寒光。广场正中,一条崭新的、鲜红的长绒地毯,从午门一直铺到金水桥,延伸到丹陛之上,直至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重新修葺一新的、巍峨宏伟的太和殿。
文武百官, 早已按照品阶,肃立在御道两侧的文东武西位置。文官,以孙不二、谢安为首,皆着新制的、根据前朝与卡布意见改良过的绯色、青色、绿色等各色品级朝服,冠冕堂皇,手执玉笏。武将,以王大锤、赵横为首,皆着崭新的、剪裁合体、凸显威仪的黑色军礼服,胸佩勋章,腰悬军刀,昂首挺胸。他们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眼神中,燃烧着一种开创基业的豪情与肩负未来的沉重。
有功将士代表、 新附地方官员、耆老贤达、匠人商户代表,亦被特许观礼,立于广场外围。他们穿着各自最好、也最庄重的衣衫,神色激动,目光热切。
卯时正,旭日东升,金辉万丈。
“呜————!”
“呜————!”
“呜————!”
三声低沉、浑厚、响彻云霄的青铜号角,从午门的城门楼子上,依次响起,如同唤醒天地的神只之音,瞬间压过了广场内外所有的声息,在空旷的宫殿间回荡,传遍全城。无数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
“咚!咚!咚!咚!”
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被重新修复的朝钟。浑厚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不疾不徐,带着历史的沧桑与新时代的厚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也仿佛在向天下宣告,一个旧的时代,彻底终结;一个新的纪元,即将开启。
钟声方歇,庄严肃穆、却又充满昂扬之气的礼乐声,从丹陛两侧的乐师处,缓缓奏响。这乐曲,非前朝旧乐,亦非库莫勒蛮音,而是集合了旧朝宫廷雅乐、民间征调与卡布建议的、重新编创的《昭明之章》。其声恢弘,其韵深远,既有上古的浑厚,又有中正的威严,更带着一丝蓬勃向上的生机。
就在这钟声、号角、礼乐交织的、震撼人心的氛围中,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初升朝阳的金辉沐浴中,午门的侧门,缓缓洞开。
一支庄严肃穆的仪仗,缓缓行出。
前方,是三十六名手执金瓜、钺斧、戈、戟等礼器的锦衣大汉将军,身高体壮,面容肃穆,步伐整齐划一。其后,是手持各色龙旗、凤旗、日、月、星辰、山河等旗幡的旗手。再后,是手捧金印、玉玺、宝剑、符节的内侍。
然后,是卡布。
他今日未着铠甲,而是一身特制的、结合了军服威严与礼服庄重的玄色亲王蟒袍,腰束玉带,悬挂仪剑,步伐沉稳,气度渊渟岳峙,走在仪仗之后,代表着军权、摄政之尊。他的出现,让所有武将,乃至所有观礼者,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信赖。
在卡布身后,万众瞩目中,今日的主角,终于登场。
何粥粥,不,从这一刻起,当为昭明女帝, 缓步而来。
她没有乘坐凤辇,而是选择步行。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姿态。
她身着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繁复华丽、拖沓曳地的皇后或太后朝服,亦非前朝那种臃肿僵硬的龙袍。这是卡布与孙不二、谢安及一众顶尖裁缝、礼官反复商讨、最终确定的、全新的帝王礼服——玄衣纁裳。上衣为深沉庄重的玄色,象征天;下裳为沉稳厚重的纁色(深红),象征地。衣上以金线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但纹样更加简洁流畅,去除了过度繁复的堆砌。腰束金玉革带,悬挂玉佩。头戴的,也非沉重无比的垂旒冕,而是一顶经过简化、更显威严挺拔的玄冕,前后各垂九旒五彩玉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却不再遮挡视线,反而衬得她容颜如玉,目光如电,既不失帝王的威仪,又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女子的柔韧与明澈。
她步履从容,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踏在红毯之上,也踏在无数人的心尖之上。朝阳的光芒,洒在她身上,玄衣深沉,纁裳庄重,金线闪烁,玉旒轻摇,整个人仿佛沐浴在神光之中,又仿佛是踏着历史的尘埃,从遥远的过去,走向崭新的未来。她的容颜,沉静如水,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眉宇间,是经历了国破家亡、颠沛流离、血火洗礼后,沉淀下来的、洞悉世情的坚毅与从容。
她走过卡布身边时,目光微微交汇。卡布微微颔首,眼神中是无言的鼓励与托付。她也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然后,她继续前行,独自一人,向着那高耸的、象征着至高权力、也象征着无尽责任的丹陛走去。
广场之上,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只有礼乐,只有她那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叩击在青石板上,也叩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文官们,以孙不二为首,早已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中断的汉家衣冠,重新在这片土地上,在这座象征着华夏正朔的宫殿前,冉冉升起!看到了那个流亡多年、饱经磨难的前朝帝女,今日,以如此崭新的、却又承袭大统的庄严姿态,重新踏上了这方土地!这是何等的荣光!何等的激动!
武将们,挺直了腰板,胸膛起伏。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们浴血奋战、用无数同袍性命换来的胜利,终于凝结成了这最庄严、最神圣的果实!看到了他们誓死效忠的公主,即将成为这片土地、这个民族名正言顺的君主!这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荣耀!
百姓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泪流满面。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驱散阴霾的太阳,看到了拨云见日的希望,看到了那个传说中仁慈、勇敢、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公主,真的回来了!穿着汉家的衣服,用着汉家的礼仪,要成为他们的皇帝了!这是何等的恩典!何等的幸运!
何粥粥,一步一步,走过了长长的、洒满朝阳的御道,走过了肃立的文武百官,走过了那些充满期盼与敬仰的目光,最终,来到了太和殿前,那高耸的、象征着“九五之尊”的、共有九重的汉白玉丹陛之下。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雄伟庄严的殿宇,望向殿前高悬的、覆盖着红绸的匾额。目光平静,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列祖列宗,看到了山河破碎,看到了烽火连天,也看到了……未来。
礼部尚书(暂代)谢安,手持玉笏,颤巍巍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用尽全身力气,高声道:
“吉时已到——!请陛下——祭告天地、宗庙——行登基大礼——!”
直播间的镜头,紧紧地、无比庄重地追随着那个身着玄衣纁裳、一步步登上历史舞台的纤瘦身影,记录下她每一个沉静的瞬间,记录下朝阳为她披上的金色光晕,记录下广场上那肃穆到极致的寂静,记录下无数人眼中闪烁的泪光。标题,在无言的震撼与历史的厚重感中,缓缓浮现:【紫气东来!玄衣纁裳,女帝临朝!】
弹幕,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喧嚣与调侃,化作了最纯粹、最震撼的寂静,良久,才如同火山喷发般,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充满历史情感的文字洪流:
【玄衣纁裳!是玄衣纁裳!真正的华夏衣冠!】【泪目了……真的泪目了……】【这身礼服,绝了!庄重又不失英气,太适合粥粥了!】【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位置,太有仪式感了!】【主播跟在后面,这画面,君臣相得,感动!】【文武百官,百姓万民,都在见证历史!】【华夏,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主播,粥粥,你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从流亡公主,到九五之尊,这一路,太不容易了!】【祭告天地!华夏正统,今日重光!】【新的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