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粥粥那“十六字誓愿”的金玉之声,仿佛是一道开启闸门的律令,将积蓄已久的力量与期盼,化作了奔涌的洪流。紫禁城内外,乃至整个燕京城,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而又充满秩序的忙碌所席卷。
“定鼎大位,国本已立!开国大典,刻不容缓!”
“天下翘首以待,万民翘首以盼!”
孙不二、谢安等核心文臣,在短暂的激动与拜贺之后,立刻被一种更强烈的使命感所点燃。前一刻还是君臣定策,下一刻,所有人便已转换角色,化身为一架精密机器中高速运转的齿轮。
临时“礼部”—— 就在崇政殿的偏殿,一张巨大的、墨迹未干的燕京城地图铺在临时拼凑的长案上。以谢安为首,数位皓首穷经、或因气节、或因不满伪朝而退隐的老儒,被紧急“征辟”而来,与复夏军内通晓典制、文笔过硬的文吏凑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汗味与陈年旧籍的霉味。他们争分夺秒,查阅着劫后余生的残本典籍,参考着前朝旧制,激烈地争论、推敲、拟定着登基大典的每一个细节。
“年号!年号当为首要之急!昭示天命,承前启后!”
“依臣浅见,当以‘洪武’为号,彰显武功,追思前明!”
“不可!前明已亡,不可沿用。当取‘光复’、‘中兴’之意。”
“《尚书》有云:‘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不若取‘昭明’二字?”
“《周易》乾卦:‘元亨利贞’。‘元亨’如何?一元复始,万事亨通!”
争论之声不绝于耳,最终,一份拟定了数个备选年号的奏疏,连同初步草拟的大典流程、礼仪规制、卤簿仪仗、祭天告庙的祭文,被飞快地誊写清楚,送往“临时宫城”——原伪燕王府,现在的卡布帅府与何粥粥临时下榻的行在。
卡布的帅府内, 同样是一片繁忙景象,但气氛迥异。没有引经据典的争论,只有铁与火的效率。
王大锤光着半边膀子,满头大汗,正对着几张墨迹淋漓的图纸唾沫横飞。图纸上是太和殿、午门等主建筑的草图,被圈圈点点标注了无数处需要紧急修缮、加固、清理的地方。
“太和殿的匾额必须换!那‘崇政殿’的破烂玩意儿,看着就晦气!工匠!木匠、漆匠、金匠,立刻去找!要最好的!还有屋顶的琉璃瓦,被炮火震碎了多少?全部点算,能补的补,不能补的,想办法!哪怕从别的殿拆,也得给我凑齐了!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太和殿恢复基本规制,能见人!”
“大帅!”他转向正皱眉看着前线急报的卡布,声音洪亮如钟,“工兵营我调走了大半,还有征召的民夫,加起来五千人!日夜赶工!木料、石料、油漆、琉璃,孙老头那边得保证供应!还有,那些个什么前朝的礼官,别让他们指手画脚瞎指挥,我王大锤修工事是行家,修房子……也差不多!保证耽误不了殿下的大事!”
卡布头也不抬,在几份紧急公文上签上字,递给一旁的传令兵,这才看向他:“别毛躁。殿宇规制,听听老学究们的意见。但工期,不能误。安全,是第一位。若因赶工出了纰漏,唯你是问。”
王大锤一挺胸脯:“您放心!俺老王的脑袋担保!对了,登基那天,城防、安保,谁来负责?赵横那小子还在清理外围残敌,陈到在整顿俘虏营,王焕……”
“安保由你亲卫营和宪兵司联合负责,城内治安,陈到暂代,王焕辅助。细节,去和孙不二、谢安商议,拟个条陈给我。”卡布语速极快,条理清晰,“记住,大典期间,全城戒严,但不得扰民。外松内紧,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王大锤抱拳,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卡布揉了揉眉心,对一旁侍立的参谋道:“传令后勤司,拨出专款,由孙不二调度,用于大典筹备及全城庆祝。告诉孙不二,庆典可办,但需有度,勿忘城外尚有饥民,勿忘战事未歇。一切用度,务求节俭、实效。”
“是!”
孙不二的“临时户部”所在地, 更是忙得人仰马翻。这位以稳健、细致、精于算计着称的老臣,此刻头发似乎又白了几分,但眼神却亮得吓人。他面前堆满了卷宗、账册、算筹,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如电,嘴里还不停地对着一群手下发号施令:
“绸缎!丝绸!要赤色的!明黄的!内库所存不够,立刻派人去市面上采买,不,是‘征购’,按市价,不许强抢!记住,是大喜事,不是抄家!”
“木炭、柴火、灯油、蜡烛、香案、祭品、牛羊……一样都不能少!列出清单,分头去办!”
“还有,传令下去,登基大典当日,开仓放粮,在东西南北四城增设粥厂,让百姓沾沾喜气!但粮食必须足额发放,谁敢在这时克扣一粒米,老夫扒了他的皮!”
“城里的灯笼、彩绸,发动百姓,自家准备,营造喜庆气氛。但一律不得摊派,自愿为佳。有困难者,可由官府酌情补贴!”
他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既要保证大典的体面与隆重,又要兼顾民生,还要提防有人趁机中饱私囊,忙得脚不沾地,却又甘之如饴。
而在燕京的大街小巷, 一种自发的、带着劫后余生喜悦的活力,正悄然弥漫开来。
官府的命令,被快马、铜锣、口口相传,迅速地传递到每个角落。当人们听到,不仅要举办“公主登基,复国大典”,还要“开仓放粮,同庆三日”时,那长久压抑在心头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工匠、民夫们被征集起来,在王城内外,尤其是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上,清理废墟,平整道路,搭建彩楼。虽然时间紧迫,但人人干劲十足,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这不仅仅是“徭役”,这是为自己、为这座刚刚重生的城市、为那个即将登上大位的、自己人的“公主”干活。
“老哥,听说了吗?是公主!前朝的公主!真正的汉家公主!”
“可不是!听那些兵爷说,人可好了,长得跟天仙似的,心肠也好,下令开仓放粮呢!”
“卡大帅更是了得!天兵天将下凡!杀得那些胡虏屁滚尿流!”
“这下好了,总算熬出头了!咱这燕京城,又是咱汉人的了!公主登基,大赦天下,好日子要来了!”
“对对对!家里还有两挂红布,快找出来挂上!”
“我去领了米,回来熬点粥,到时候也给那些修路的兵爷送去点!”
街头巷尾,充满了这样的议论。虽然满目疮痍,虽然家徒四壁,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如同春日里的野草,顽强地从瓦砾堆中钻出,蓬勃生长。家家户户,但凡有口余粮的,都开始蒸起馍馍,准备庆贺。手巧的妇人,翻出压箱底的、早已褪色的红绸布,洗洗涮涮,晾晒在门口。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兴奋地跑着,喊着“公主要当皇帝啦”的童谣。甚至连那些从南方逃难而来,或是被库莫勒掳掠为奴、刚刚恢复自由的百姓,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带着点茫然、却又真切的轻松笑意。
皇宫的修缮工地上,锤声叮当,号子震天。王大锤粗豪的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工部与“礼部”的官员,偶尔会为了一个规制细节争得面红耳赤,但很快又在共同的使命感下达成一致。
卡布的行辕内,灯火彻夜不熄。各地的战报、归降的表文、内政的奏章,雪片般飞来。他需要审阅,批复,调拨,决策。何粥粥的临时寝殿,同样人影幢幢。她在熟悉即将举行的各种仪式,在接见前来投诚的旧臣、故老,在聆听孙不二、谢安等人关于新政的规划,眉宇间,日渐多了一份属于帝王的沉稳与威仪。
全城,上至即将登基的帝后,下至刚刚领到一碗赈济粥的乞丐,所有人都被卷入一股名为“新朝气象”的洪流之中。这洪流,冲刷着战争的伤痕,冲淡了血腥的记忆,带来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燕京,这座古老的都城,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战争的废墟上,从苦难的记忆中,艰难而又坚定地,挺直脊梁,洗去尘埃,准备迎接它崭新的、庄严的主人,迎接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启。
直播间的镜头,在繁忙的宫廷筹备、喧闹的街道、充满希望的民间议论、以及卡布与何粥粥各自忙碌的身影间切换。标题,充满了一种充满希望与活力的期待:【万象更新!全城动员,喜迎新朝!】
弹幕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与参与感:
【年号!年号!快定下来!】【“昭明”好听!“元亨”也大气!】【老王修皇宫,莫名喜感又放心。】【孙不二真是大管家,面面俱到。】【老百姓脸上的笑容,比什么都重要。】【这就是民心所向!】【卡布和粥粥都在忙,这就是真正的同心协力。】【期待登基大典!肯定很震撼!】【感觉整个城市都活过来了,有了精气神。】【希望这个新王朝,能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