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缓缓在尸山血海的广场上飘散,却散不去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午门前,那象征皇权的空旷广场,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断肢、残躯、碎裂的甲胄、扭曲的兵器,浸泡在暗红色、几近黏稠的血泊中。风穿过宫门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卷起几片燃烧未尽的旗角,也卷起呛人的尘埃。
龙焱军黑色的方阵,如同沉默的死神,在军官低沉的口令中,踏着血泊,踏过尸骸,开始缓缓向前推进。脚步沉闷,军靴碾过破碎的骨骼和内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刺刀如林,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们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只有最深处,燃烧着一种完成任务后的、疲惫的火焰。
而在那片尸骸堆积最密集、最靠近龙焱军阵列的地方,在几面被铅弹打得千疮百孔、浸透血污的八旗旗帜旁,一个身影,正在血泊中,挣扎。
是多尔衮。
他身上的银白色华丽重甲,此刻沾满了自己与旁人的血污,多处凹陷、破裂,露出下面同样破碎的锁子甲和棉衬。几处弹孔,正汩汩地向外涌着暗红色的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他挣扎着,用手中的弯刀——那把曾经象征着他无上权柄的宝刀,此刻也崩了刃口,沾满血污——支撑着自己,试图从堆积的同袍尸体中站起来。
“噗……”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从他口中喷出。他抬起头,头盔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被血黏在额前,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曾让无数敌人胆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到尽头的火焰,和一丝深不见底的茫然。他环顾四周,除了尸骸,就是沉默逼近的、穿着黑色军服的敌人。他忠勇的巴牙喇,他倚为长城的白甲兵,他视作骄傲的满洲勇士,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破碎的、与他一同躺在这片土地上的烂肉。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低沉的笑声,带着血沫,“就这样……就这样完了?我大清……我黄金家族……赫赫武功……横扫六合……就……就败在这些……火铳……之下?”
他看到了远处,高台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卡布。那个毁了他一切,将他,将他的兄长,将整个黄金家族的荣耀,都打入无底深渊的年轻人。如此年轻,如此……平静。仿佛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与他毫无关系。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愤怒、屈辱、不甘与毁灭的疯狂,猛地冲垮了多尔衮仅存的理智。他猛地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残破的弯刀,向着那黑色方阵,向着高台上的卡布,踉跄地,一步一步,拖着几乎被血浸透的身体,挪去。
“狗贼!卡布!汉狗!来啊!与本汗一战!与本汗一战——!!!”
他的嘶吼,嘶哑,破碎,在空旷的死寂中,却异常刺耳。几个龙焱军士兵端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
卡布在高台上,微微抬手,制止了士兵的射击。他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地看着那个在血泊中挣扎、咆哮、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身影。那不是一个将军,那是一个时代的残骸,一个旧世界的幽灵,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悲鸣。
多尔衮又向前挪动了几步,脚下一滑,几乎摔倒。他拄着刀,剧烈地喘息,每吸一口气,都牵扯着胸前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眼中的疯狂火焰,却燃烧得更旺了。他死死盯着卡布,盯着那面越来越近的、黑色的、绣着赤龙的旗帜。
“我……我是爱新觉罗·多尔衮!我是大清的和硕睿亲王!我是……我是……噗!”又是一口血喷出,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仍死死支撑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发出诅咒般的嘶喊,“卡布!你今日杀我,他日必有人杀你!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大清……我黄金家族……在地下……等着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眼中的恨意,却浓烈得如同实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龙焱军阵后传来。一名炮兵军官,策马冲到卡布所在高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促禀报:“大帅!午门城楼之上,发现敌军残部聚集,似有顽抗之意!其中似有伪汗旗号!”
卡布眉头微皱,目光从血泊中的多尔衮身上移开,投向远处那紧闭的、巍峨的午门城楼。的确,在城楼垛口后,影影绰绰,似乎还有人在活动。
“冥顽不灵。”卡布的声音冰冷,“传令,神机炮队,瞄准午门城楼,试射一发,警告。若再不降,则齐射轰击。”
“得令!”炮兵军官领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多尔衮听到了这番对话。他残存的意识,让他明白了什么。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午门,望向那象征着他们家族荣耀、也象征着他们最终归宿的地方。他的眼中,疯狂、仇恨、不甘,最终,都化为了一丝深不见底的悲哀与绝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他的兄长,他的族人,他们为之奋斗、征战、杀戮、统治的一切,都将在这钢铁与火焰的轰鸣中,化为出粉。
“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如同夜枭悲鸣,“好!好!都死吧!一起死吧!在这……紫禁城……哈哈哈……”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卡布,不再看那黑色的军阵,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午门,向着那城楼,踉踉跄跄地冲去。他挥舞着残刀,如同冲向风车的唐吉诃德,悲壮,而又荒谬。
“开炮——!”
远处,传来炮兵军官冷酷的命令。
“咚——!”
一声沉闷的炮响,不同于火枪的清脆,带着毁灭的震颤。一枚黑点,从龙焱军阵后升起,划着致命的弧线,呼啸着,精准地砸向午门城楼。
多尔衮似乎听到了那呼啸声,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黑点。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他的眼中,倒映着越来越大的炮弹阴影,倒映着那巍峨的、即将崩塌的城楼,倒映着他破碎的、染血的一生。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午门城楼上轰然炸响!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砖石木屑混合着人体的残肢,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整个城楼都在剧烈摇晃,烟尘冲天!
几乎在爆炸响起的同时,另一发炮弹,或许是校准,或许是流弹,或许是命运无情的玩笑,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多尔衮身前数步之遥的地面。
“轰隆——!”
更加猛烈的爆炸!火光、烟尘、泥土、碎石,瞬间将那个蹒跚的身影吞噬。气浪将他残破的身躯高高掀起,又狠狠摔落。当烟尘稍稍散去,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弹坑,和散落在坑边、冒着青烟的、几片无法辨认的、沾着血肉的甲胄碎片。
曾经权倾朝野,威震天下的和硕睿亲王,爱新觉罗·多尔衮,就这样,在他誓死扞卫的皇宫门前,在他一生荣耀与罪孽的终点,在象征着旧时代彻底崩塌的炮火中,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午门城楼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依稀可闻的、零星的哭喊。
龙焱军的方阵,沉默地推进,越过了那个弹坑,越过了那片曾经站立着一个时代枭雄的土地。
城楼上,残余的抵抗意志,随着那一声炮响,随着多尔衮的灰飞烟灭,彻底崩溃了。一面白旗,颤抖着,从硝烟弥漫的垛口后,伸了出来。
“哐当——!”
午门,那扇沉重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朱漆大门,在内部发出一声巨响后,缓缓地、沉重地,向内打开了。
紫禁城,洞开。
直播间的镜头,记录下了多尔衮最后的疯狂、咆哮、与那在炮火中彻底湮灭的瞬间。 画面定格在那焦黑的弹坑,和远处洞开的、幽深的宫门。标题,带着历史的尘埃与终结的意味,缓缓浮现:【枭雄末路:炮火中的终焉,宫门为谁开?】**
弹幕,在长久的、压抑的沉默后,缓缓滚动,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多尔衮,也算一代枭雄,落得如此下场。】【时代的眼泪。】【炮火之下,众生平等。】【宫门开了……】【一个时代,彻底落幕了。】【心里空落落的。】【主播赢了,但感觉不到喜悦。】【历史,翻过了沉重的一页。】【进去吧,看看那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