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裹挟着数千人同声嘶吼出的、混合了绝望、疯狂与最后骄傲的“杀”字,撕裂了天街广场上空凝滞的空气。那是来自白山黑水的、属于游猎与征伐的古老回响,是重甲与弯刀最后的绝唱。
数千名巴牙喇与白甲兵,在最后的、最纯粹的勇气驱动下,化身为一堵移动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钢铁之墙,带着踏碎一切的意志,向着前方沉默的黑色阵列,发起了冲锋。沉重的铁靴践踏在古老的青石板上,发出雷鸣般的、令人心胆俱裂的轰响。大地在震颤,空气在尖啸,雪亮的刀锋映着初升的阳光,汇成一片刺目的死亡之光。他们冲过了两百步,一百五十步……距离在飞速缩短,那张开獠牙的钢铁巨兽,即将扑入猎物的阵列!
然而,那黑色的、沉默的阵列,依旧沉默。如同一道钢铁浇筑的堤坝,冷漠地等待着洪流的撞击。前排,是半跪于地的火枪手,枪托稳稳抵肩,黑洞洞的枪口低垂,指向地面,如同蛰伏的毒蛇。中排,是站立的士兵,刺刀雪亮,目光平静。后排,是装填完毕、随时准备替换的预备队。没有呐喊,没有躁动,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的杀机,在无声地弥漫。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已经能清晰看到冲锋者头盔下狰狞扭曲的面容,看到因嘶吼而张大的嘴巴,看到刀锋上反射的寒光,甚至能闻到风中传来他们身上浓重的汗臭、血腥与皮革混合的味道。
“第一列,预备——!”
龙焱军的军官,站在阵前,声音平静,却穿透了冲锋的轰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那声音,没有狂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执行程序的机械感。
“刷!”
第一列,半跪的火枪手,整齐划一地,将枪口抬起,稳稳地平端。数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组成了一面钢铁的死亡之墙。
“瞄准——!”
枪口微微调整,准星,套住了那些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咆哮着的钢铁目标。
六十步!巴牙喇们眼中的疯狂与残忍,几乎要喷薄而出。他们挥舞着巨斧、狼牙棒,弓下身体,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肉横飞的碰撞。他们认为,下一刻,就是他们擅长的、决定生死的近身肉搏!
“放!”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命令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第一列,近三百支“夏”式步枪,在几乎同一瞬间,发出了整齐而震撼的轰鸣!枪口喷吐出长达尺许的橘红色火焰,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弥漫开来。三百颗滚烫的铅丸,撕裂空气,发出尖利的、代表着终结的啸叫,汇成一片密集的、避无可避的死亡之雨,向着迎面冲来的钢铁洪流,迎头泼去!
“噗嗤!噗嗤!噗嗤!”
“呃啊——!”
冲锋的浪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铁钉的墙壁。冲在最前排的巴牙喇,无论是身披重甲的勇士,还是凶悍的军官,身体齐齐一顿。坚固的铁甲,在高速旋转的、近在咫尺的铅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血花,在胸前、腹部、脸上、颈间,炸开一朵朵凄艳的红莲。沉重的躯体,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扑倒,然后被后续冲锋的同伴无情地踩踏过去。人仰马翻,瞬间倒下一片!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挫。
“退后!装填!第二列,上前!瞄准——!”
“砰砰砰砰砰砰砰——!!!”
第一列火枪手迅速起身,弯腰后退,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第二列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无缝衔接,踏步上前,在硝烟尚未散尽的刹那,再次举枪,齐射!又是一片更加密集的死亡风暴!铅弹穿过尚未落地的硝烟,精准地射入因前排倒下而出现混乱、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后继者身体。惨叫声、怒吼声、骨骼碎裂声、金属碰撞声,响成一片。冲锋的阵型,开始变得参差不齐,如同被狂风撕裂的麦田。
“第三列,上前!放!”
“砰砰砰砰——!!!”
第三轮排枪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巴牙喇的冲锋,在距离龙焱军阵列仅仅四十步的距离上,被彻底打停!这短短的四十步,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鸿沟。冲锋的狂潮,撞上了钢铁与火药组成的、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他们引以为傲的勇气、力量、武艺,在这片沉默而高效的死亡之雨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多尔衮在阵后,眼睁睁地看着他麾下最精锐的勇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地倒下。他目眦欲裂,猛地拔出弯刀,亲自策马向前,嘶声力竭地吼道:“冲过去!近身!只有近身才有活路!冲——!”
他身边最后的亲卫,发出绝望的嚎叫,簇拥着他,试图做最后一次冲锋。
然而,回答他们的,是龙焱军阵中再次响起的、平静而冷酷的命令。
“目标,敌军指挥官及旗手。自由射击。”
“砰!砰!砰!砰!”
不再需要齐射。早已在阵中严阵以待的狙击手和神枪手,从枪声的间隙中,精准地扣动了扳机。几颗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穿过混乱的战场,准确地找到了目标。
多尔衮身旁,擎旗的巴牙喇壮汉额头炸开一个血洞,连人带旗轰然倒下。紧接着,多尔衮坐骑前胸中弹,悲鸣一声,人立而起,将他狠狠摔下马背。不等他挣扎起身,数颗子弹便击中了他的胸甲、肩膀和大腿。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华丽的银甲。
“王爷!”
“睿亲王!”
周围的亲卫发出悲呼,试图冲上去救援。
“放!”
第四轮、第五轮排枪,如同死神的镰刀,持续不断地挥舞。广场上,硝烟弥漫,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巴牙喇、白甲兵,此刻如同割草般倒下。他们冲锋,他们倒下,再冲锋,再倒下……周而复始,绝望而徒劳。广场的青石地面,被粘稠的鲜血浸透,汇成一道道小溪,流淌进砖缝。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许多人的表情还凝固在冲锋时的狰狞与疯狂,眼中却已失去了光彩。
冲锋,变成了屠杀。勇气,化为了笑话。
终于,当第六轮排枪响过之后,冲锋的浪潮,彻底消失了。广场上,除了少数几十个还在血泊中挣扎、呻吟的伤兵,以及零星几个因极度恐惧而呆立原地、瑟瑟发抖的幸存者,再也看不到一个还能站立的、完整的冲锋者。
龙焱军的阵列前,四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上,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和散落一地的残破兵刃、旗帜。鲜血,将这片区域,染成了暗红色。
枪声,停了。
硝烟,缓缓散去。
龙焱军的阵列,依旧沉默,依旧整齐。只有枪口,还在冒着袅袅青烟。士兵们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执行完命令后的、淡淡的疲惫,以及目睹了极致杀戮后的、深藏的漠然。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和伤兵垂死的微弱呻吟。
卡布站在高台上,默默地看着这片修罗场。他看到了多尔衮倒下的身影,看到了那面象征着库莫勒最后荣耀的旗帜,在血泊中缓缓熄灭。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前进。肃清残敌,控制皇宫。”
“是!”
黑色的铁流,再次启动。踏着粘稠的血泊,踏过堆积的尸体,沉默地,坚定地,向着那座洞开的、象征着旧时代最后堡垒的宫门,缓缓推进。
直播间的镜头,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记录下了这场屠杀的全过程。 从巴牙喇悲壮的冲锋,到排枪无情的收割,再到广场上尸横遍野的寂静。标题,在血腥与沉默的极致对比中,凝为一行冰冷的、终结性的文字:【时代的终结:排队枪毙,最后挽歌。】
弹幕,在长久的、窒息的沉默后,爆炸了。但不再是激动,而是一种混合了震撼、悲凉、敬畏与历史尘埃落定般的复杂情绪:
【……结束了。】【排队枪毙……教科书般的屠杀。】【骑兵时代,真的结束了。】【多尔衮……也算死得其所了。】【太惨了,但这就是战争。】【降维打击,毫无悬念。】【一个时代,被另一种方式,彻底埋葬了。】【看得我浑身发冷。】【主播赢了,但心里……有点堵。】【历史,翻过了这一页。】